林慧将目光从四皇子身上移开,从袖子里拿出一只手帕,轻轻擦了擦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端详了一下自己修长的手指,随即将那手指抬起来,冲阮青指了一下:“阮姑娘,你口口声声说林某做假,只为想要得到四爷的信重。就是不信林某有真才实学了?”
阮青脸上勉强还沉得住气,强撑着道:“林先生素来运气不错。”
运气。
呵呵。
林慧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从鼻子里长出了一口气,微微眯起眼睛,问道:“虽然四爷伤重以来,咱们也曾见过,不过话也没说过两句,更谈不上其他。对吧?”
阮青不明所以,怎么忽然扯到这上头去了?她茫然地点了点头。当然得点头啊,自个儿跟这小白脸儿绝对没什么瓜葛,这可不能含糊。
林慧却忽然走前几步,直来到阮青面前,狠狠盯着她的脸看了看,道:“阮姑娘已经两个多月葵水未至,只怕心里头以为有身孕了吧?”
啥?啥?
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互相看看,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四皇子本来一直坐着,也猛地站起身来。
虽然有正妃和几个侍妾,但四皇子的子嗣并不旺,几年来只有一个侍妾生了个女儿,若是阮青有孕,正是好消息。
最吃惊的自然是阮青本人。
她自进了东靖王府便得了四皇子的宠爱,一向青眼有加,临幸的次数比别的侍妾都要多,偏偏一直没消息。这次跟着南下,横生的变故甚多,连月事也迟迟未至。
皇家侍妾,侍寝的日子和经期都有专人记录,俗称彤史。
阮青自己掐算了一番日子,觉得必是有孕无疑。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将掌管彤史的女官笼络在手里。暂时瞒住消息。
前三个月最不稳当,还是小心为妙。
连服侍阮青的婢女,也只有最贴身的两个才知道。这个林辉,怎么忽然在众人面前将此事点了出来?!
阮青面容不觉扭曲了一下。转头去看自己身边的丫鬟。
那丫鬟赶紧连连摇头,表示自己没有泄露消息。阮青也不觉得是自己这边儿走了风声。正如刚才小林神医所说,两人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并没什么交集啊。
林慧冷哼了一声,道:“你不用疑神疑鬼。这么明显的事情,还不一眼就看出来了。”
“除了葵水未至,还有胸乳胀痛,心情烦乱,多梦少眠等症状,你都当成是有孕的迹象了吧。”
“你自以为有孕在身为倚,觉得最多说出有孕之事,必定不会有后顾之忧吧。”
“你还以为真的是有孕么?其实乃是气血紊乱阴阳不接导致闭经罢了。”
“若是将闭经当有孕向四爷报喜,只怕有欺瞒之罪罢。”
“闭经之症。若是不及时医治,将来则有无子之患。”
“至于你好好的人儿,为什么忽然会有闭经之症,你自个儿去好生想想吧。”
林慧的声音不大,一句句却如巨石,直砸在阮青的脸上。
阮青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
上当了。
这个小林神医真的是医术通神。
葵水未至,多少还有三两个人知道。而别的症状却只有阮青自己最清楚。
小林神医说的,并不是从某处得了消息来卖弄,而是真的能望而断症。
阮青打了个寒噤。
望而断症。
传说中的神技。
连脉都没有摸,舌苔也没看。只凭观望自己的气色,便能说得如此明白……
阮青只觉得嘴里发苦。
不!不能就此放弃!
说不定……说不定此人真的运气极好,胡说也能说中……
虽然知道希望渺茫,阮青还是看向贾太医,涩声道:“贾太医,他……他乱说呢。我是有孕了,真的是有孕……”
贾太医简直比阮青还要惊讶得厉害。
望闻问切。
说起来是四项,其实医者多是偏重“问”和“切”,问清病情,切明脉象,才好断症下药。
这个“望”,不过是例行看看罢了。古时名医固然有“望见其五色,而知其病”的说法,但早已久不得见,大家都当成玄之又玄的传说罢了。
想不到自己竟然有机会亲眼得见。
看阮青的反应,显然林辉说的至少十中八九!
贾太医心里抖了抖,想起之前见到林辉为四皇子施针之时,似乎自己也有同样的想法来着。适才竟然因阮青之语而略有怀疑,实在有那么点儿惭愧。
阮青见贾太医没什么反应,又转向四皇子,语带哀求,道:“四爷,四爷!臣妾也是忧心四爷身边不能混入奸妄小人,才随口说的。四爷,臣妾真的是有孕呢!”
子嗣毕竟是大事,四皇子还是向贾太医抬了一下下巴:“给青儿把一下脉,看看是不是喜脉。”
阮青忙忙伸出手腕来,后头的丫鬟拿出帕子来,想搭在手腕上,都被阮青止住。
别隔什么帕子,都这时候了,好生诊明白才是硬道理。
贾太医垂下眼睛,无视阮青热切的眼神,凝神诊脉。
一时众人都静了下来。
大家都觉得阮青有点儿不妙。
如果小林神医说的是正确的,那这位阮姑娘多半儿不知给人下了什么虎狼之药,弄得连月事都停了。这样的情形,身子伤损甚大,将来能不能有孕也很难说。而且经过此次假孕,肯定宠爱还要打折扣。
偏偏阮青自己还作死,借着“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