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很是静默思索了一番,最终并没有再追问病因,而是简洁地问道:“那要如何医治呢?”
这个,很难。
“心病还需心药医。”林慧淡淡道:“皇后娘娘的病,实际上早已病根深种,要铲除相当困难,至少非一日之功。如今之计,只能顺势而为。”
“所谓顺势而为,一个,是解决表象。如今坤安宫杂物过多,不利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的风范,况且容易滋生病源,对身体也不好。”
“呵呵,”皇上干笑了一声:“之前朕也试过让人拿走坤安宫的东西,只可惜,若是不发现也就罢了,若是一旦被朕的梓童发现,便会闷闷不乐许久。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原来皇上也不是一味的纵容,还曾经试着处理这个事儿。不过不得要领没有实效罢了。
“呵呵,”林慧也干笑了一声:“解决表象不是说要将东西偷偷弄走,重要的在于‘顺势’二字。”
“在皇后娘娘眼中是,她收藏的东西都自有用途。那么,就要顺着这用途去发挥才合适。比如瓷器打碎了,若是图案尚好,可以将有图案的部分取了,另外配上框架,做成插屏之类的摆件。不再是残破之物,便可以用来摆设,或是赏人。总好过堆砌在一处。”
林慧随意想起皇后提到的花瓶来了。既然康皇后觉得上头的画儿是吴英作品,那就将那五子蹴鞠的部分锯下来好了。
“再比如,娘娘觉得即便是残羹剩饭,亦是来之不易弃之可惜,那可以埋在花下做肥料亦可。”
康皇后之所以将东西都留下来,并不是因为故意要收藏垃圾,毕竟康皇后还不至于是白痴。只是在康皇后眼中,这些别人看来不值得保存的东西,都有其潜在的用途。
那么,便将这些用途发扬光大便是。
“最好在处理这些东西的时候。请皇后娘娘参与其中,也算是个解闷的法子不是?”
康皇后的储物癖发展到如此地步,实际上已经不能履行皇后的职责了,想来深宫寂寥。日子也不见得好过。所以才会收藏的范围愈来愈广,连‘人’都要开始收藏了。
要将广度收窄,便要在深度上下功夫。
皇上显然受了启发,顺着林慧举的例子想下去:“若是瓷器打烂得厉害,只剩下碎片。倒也可以让人砸得更加细碎,拿来铺路也好。”
林慧颇有刮目相看之感。这位皇上还挺有创意的嘛。主意相当不错,反正如今坤安宫人满为患呢。
只要大家一起发动皇后,来执行变废为宝方案,想来情形会有所改善。
“对了,你说,这是在处理表象。那还有别的?”皇上问道。
“是的。”林慧点点头:“还要请皇上多陪伴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有什么旧识或是闺中密友,也可以入宫来。”
其实储物癖和其他许多‘心病’一样,都与社交缺乏有关。别看皇后地位尊崇高高在上,其实皇后的宝座和皇帝的宝座一样。多是四边不靠身边并没有多少亲密的人。从某个角度来说,正因为心中空空没个着落,才愈发地要将现实空间上的空位填满——无论用什么东西。
这些当然不用跟皇上说得太明白了。
“朕知道了。”皇上用惯常的态度表示,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
“对了,还有一事。”林慧当即转换内容:“我在坤安宫遇到了童公公。”
“哦?”皇上的语气是在询问,但实际上丝毫没有惊讶的神色,显然已经料到甚至知道了童公公与小林神医的会面。
“他想要‘安乐’。”林慧没有隐瞒,也没有进一步解释‘安乐’的意思。
“那他答应给你什么好处?”皇上显然知道‘安乐’指的是什么。
“他告诉我,黄阁老知道天之玉的下落。”林慧毫不犹豫地答道。
既然决定将事情说出来,含含糊糊欲语还休是没有意义的。
皇上难得地睁大了眼睛。
想不到小林神医如此果决。无论是童公公的要求还是提出的条件,都没有保留地说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说出来?”皇上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因为我听说过四个字,”林慧看向皇上。
“洞若观火。”
洞若观火,意思是观察事情就像看火一样清楚明白。
皇上品味了一下这四个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小子!”皇上很高兴地摸了摸下巴上花白的胡子:“想不到你小子还挺会恭维人的。”
林慧摇摇头:“这不是恭维。我多少懂一些下棋。”
“下棋?”
“对呀。若是跟比自己水平低的人下棋,很容易觉察对方处处是破绽、招招是臭棋!而跟高手对阵的时候,又常常觉得时时擎肘、路路不通!这就是境界的差异。”
“人贵自知之明。这宫里的好些事情,我看不清也看不透。不过,又何必看的通透呢?!我只需要知道一点就可以了。”林慧认真地看着皇上:“那就是,皇上是高手。”
与皇上相比。诸多皇子也好,有野心的妃嫔也罢,都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至于童公公之流,愈发不用提。
在高手眼中,见到低手的布局谋篇,岂不正是——洞若观火?!
林慧不想陷入局中。一点儿也不想。
“你很会说话。”皇上仍然是笑意盈盈,算是接受了林慧的说法:“你大概也猜到了吧,黄正伯已经将天之玉的下落告诉朕了。”
林慧点点头。她确实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