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苏旭就直接奔着东楼和北楼去了。此时还没有其他客人到来,腾云台内外只有一色儿青衣小帽的小厮和蓝衫褐襦的女婢,薛焘杵在那里就分外的醒目,苏旭一眼就看到了他。
“姨父,怎么不进去?”
薛焘从愣神中清醒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你刚才说沐公请了什么人帮忙?乖乖,你瞧瞧这气派,比宫宴也差不了多少,格调上瞧着好像还更清雅古意些。”
根本还没有登上腾云台,光是外面的布置,就已经这位神武伯大吃一惊。要知道,他可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宫中御宴小到宗室家宴大到邦交国宴,他都参加过不知多少回,要说盛大奢华,眼前所见自然还称不上,但是若从细处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放置得极有讲究,透着浓浓的古朴味道,小厮女婢们的衣着、表情以及站立的姿态,都有种说不出的风雅,最吸引他注意力的是竖立在腾云台前的一只青铜巨鼎,里面正沸着水,散发出阵阵肉香。
有客远来,六牲以待,这六牲,其实就是六种肉类,牛、羊、雁、鹿、鱼、鸡。从肉香来判断,这鼎中所烹的就是牛肉和羊肉。现今哪有人会当着客人的面,把煮好的牛肉羊肉摆在宴楼前,如此布置,分明出自古礼。
上古之时,天子宴请,置九鼎于堂前烈火以烹,诸侯置七鼎,上卿大夫置五鼎,依次往下,还有三鼎和一鼎。英国公为一等国公爵,也相当于上卿大夫一级,所以依古礼可置五鼎。
刚才薛焘站在这里,就是在寻找其余的四鼎,找到其余四鼎,就可以证明不是他看错了,而是沐重恩居然真的依照古礼来布置了这场金甲雅集,这胆子可也太大了,古礼繁复庄重,稍有差池,一旦被人看出破绽来,沐重恩就会被人认为“画虎不成反类犬”,贻笑大方。
苏旭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齐家人的来历,事实上,他心里对齐家也有许多疑惑,对薛焘的疑问,他只能含糊道:“是英国公府的通家之好,姨父,您今日只管看着吧。”
薛焘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佯怒道:“还与姨父卖关子,罢了,不用你说,我自己瞧。”
说着,也不理会苏旭,背着双手就进了北楼,东摸摸,西看看,越看越是惊讶,越看越是糊涂。因为他看不明白的地方太多了,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虽然是勋贵,但薛焘与普通勋贵不同,他身为附马,眼下虽然就是个富贵闲人,但是年纪轻时,也是历练过的,曾经在太常寺待过几年。
太常寺就是掌管皇家宗室一应礼法的地方。一千八百多年前中原王朝经历过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导致从此礼崩乐坏,古礼也失传了七七八八,后来的王朝皇室就几乎没有什么太过严谨的礼法可言,大部分流传下来的古礼,几乎都掌握在世家手中,世家敝帚自珍,不肯轻易将古礼示人,由此古礼在世人的心目中,不但神秘,而且也越发显得高贵不凡。历代王朝的太常寺官员还是捡着一些侥幸流传下来的凤毛麟角勉强重新制定了一套新的礼法,这也是现今通用的常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