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摔东西的时候,齐纨已经入了宫,正站在景泰帝的面前任由打量。
她也偷眼打量这位最后被自己的儿子逼宫夺位的圣人。景泰帝并不是个昏君,恰恰相反,论勤于国事,将史书上记载的所有帝王都拎出来比一比,他都排得上前十,从政绩上来说,这位圣人也是拿得出手的,至少终景泰帝一朝,没出过什么千夫所指的大奸臣,当然,像郑文圣公那样的千古名臣,他也没捞着半个,总体而言,景泰帝在位期间,除了废太子之案和后来的被儿子逼宫夺位这两件事引起过天下哗然之外,二十年来基本上都是平稳渡过的。
当然,天灾人祸的也不是没有,只是都达不到动摇国本的地步,所以大体上,景泰帝还算得上是位太平天子,如果没有那两件事的拖累,青史评价“明君”二字也当得起。可惜,景泰帝于政事上虽然清明,可于私德上,却有些糊涂,要不然后来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关于后宫私闱的丑闻谣传,其中关于他逼奸臣妻的消息传得特别的凶猛。
不知道齐纨在想什么的景泰帝察觉到眼前的“少年”在偷眼打量他,并没有被冒犯的愠恼,反而有些喜欢这个堂侄的胆大,于是笑道:“若要瞧,便大方瞧,偷偷摸摸作什的。”
被发现了,齐纨也不胆怯,果然就大大方方的抬起头,道:“皇伯父抬爱,那小侄就仔细瞧瞧皇伯父的天颜,回去好画下来,供在堂前,早晚祈祷皇伯父身体安康,千秋万世。”
这么不要脸的马屁,他怎么拍得出来?
饶是景泰帝老成于事,见多了谄媚之徒,也不由得为她这一席话而绝倒,指着她的鼻尖说不出话来。
“朕记得,沐重恩年少时,是个极稳重的脾性,怎么教出你这么个谄媚小郎来?”
沐重恩承爵时,曾经到盛京来叩谢天恩,那时的景泰帝还是皇子,倒是见过一回当时还是少年的沐重恩,要说有多深的印象,那肯定是假的,沐重恩在盛京并没有久留,很快就返回建康了,还是后来闹出了把淮阴郡王揍成猪头的事情,景泰帝才隐约记起了当年的少年,并且从此对沐重恩印象深刻。
此时再想来,什么狗屁的稳重,根本就是冲动鲁莽,可是瞧着齐纨拍马屁不要脸时的镇定自若,景泰帝对沐重恩的印象又一次改变,能把自家外甥教得这么不要脸,那沐重恩肯定也是个极不要脸的人。
这一刻,景泰帝甚至动了念头,是不是把英国公召进京中,不图别的,就图这位再跟淮阴郡王掐一出大戏,就够他瞧个乐子了。当然,不是景泰帝想看热闹,实在是淮阴郡王太不像话,贤妃被袭之时,也有杀手冲着“李炎”去了,不用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给淮阴郡王一个教训,以后还不知道要干出什么无法无天的事情。
可惜这件事情没有实证,看在祁王的面子上不好太过追究,不然,景泰帝早就将淮阴郡王削爵问罪,哪里要指着沐重恩来教训人。
“皇伯父,说实话不叫谄媚。”齐纨一脸的理直气壮。
景泰帝哈哈大笑,指着她骂了一句“无赖小子”,才道:“罢了,朕懒得理你,回去吧。”
这才说了两三句话呢,齐纨顿时一呆,难道就不考校一下她的学问吗?亏得她还想替李炎扬一扬名,这两日利用一心三用的能力,狠狠抱了抱佛脚。
景泰帝瞧她的脸色,气结道:“莫非还想朕留你的饭不成,赶紧滚蛋吧,这么大的雪,朕忙的事多,没空理会你这个谄媚小郎。”
齐纨顿时恍悟,景泰帝是担心大雪带来灾害,所以急着召集臣子商议,没工夫考校她了,果真是个勤政爱民的皇帝,当下再不迟疑,行礼告退。
出了门,寒风夹裹着几片雪花落在了她的脸上,带来点点寒意,齐纨看了看天色,皱起眉来,这雪已经落了一夜,还不见止,反而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恐怕到明日也未见得会停下,可惜她到底易数不精,能看出今日落雪,却看不出这雪有多大,会落多久,这么大的雪势,如果只落一两日也就罢了,如果落个三五日,恐怕圣人所忧虑的,就要变成事实。
看来,还是得向净空尼去请教一下,以作准备。
齐纨才拿定主意,准备出了宫不回郑府,先去伽蓝寺,就见前面一大团雪突然向她飞来,促不及防,躲无可躲,好在她反应灵敏,及时抓住身上的鹤氅一扬一挡,雪团打在了鹤氅上面,雪花四下飞溅,有鹤氅的保护,她倒是没事,只可惜了给她引路的小内侍,被溅了满头满脸。
“就知道砸不着你。”
李睿的笑脸从不远处的假山后面探了出来,手上还捏了一个雪团,上下甩动。
那小内侍被溅得全身发寒,正要骂责,一看是三皇子,蔫了,赶紧行礼,李睿压根儿就没理会他,几步走到了齐纨身前,笑道:“你出来得够快的,阿爷没为难你吧。”
齐纨只想学着齐湄娘的样子给他一个大白眼,道:“圣人忧心雪后成灾,哪有心情为难我,也就三哥这样心大的,才有心思在这个时候玩雪。”
李睿听出她语气的讥讽,顿时讪讪,看了看那个遭了池鱼之殃的小内侍,想了想,摘下腰间一块玉佩扔了过去,然后一甩手,道:“赏你了。”算是道歉吧。
小内侍顿时大喜,哪里还有丝毫被雪花溅了一身的恼怒,连忙叩谢不已。
“我呢?”齐纨毫不客气道。
李睿笑了起来,道:“二十三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