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氏,就是被关在左跨院的那个主人家的小妾。左跨院烧得不厉害,但火是从卧房里烧起来的,一通水浇下来,里外都湿透了,到底不能住人了。她是犯错的小妾,主人不发话,庄头也不敢让她住进别院正房,偏小赵氏又死活不肯跟庄户上挤,嫌庄户都是泥腿子,腌脏,没奈何,庄头娘子只能来求齐纨了。
齐纨看了看净空尼,见这位大师一副世外人不理凡俗事的态度,就知道这事儿得自己做主,想了想,就点头了。出门在外,与人方便,何况这本就是主人家的小院,那小赵氏就算是犯错的小妾,也是主人家的小妾,没理由不让她过来。
一明两暗三间房,净空尼一间,齐纨和金玉共了一间,剩下一间本就空着,小赵氏就带着一个女婢住了进去。主仆俩个身上都湿了,在寒风里直哆嗦,还是庄头娘子从自家取了两床被褥让她们裹了以抵御寒风。一进屋,小赵氏就打发女婢去烧热水,可怜那女婢湿了半身,还要摸着黑去后面的小厨房,好在因齐纨等人住进来,庄头已经往小厨房里塞满了柴火,不大一会儿,灶上火起了,这女婢就一边烧水一边借着灶火取暖,把衣裳烘干。
庄头媳妇又送了两碗姜汤和两件干衣裳进来,小赵氏喝了姜汤,让女婢伺候着洗了热水澡,换上干衣,还嫌弃庄头媳妇的衣裳旧,口中骂骂咧咧,一会儿又怪女婢伺候不尽心,烛台倒了都不知道,差点烧死她,骂还不解气,又打了那女婢几下狠的,直疼得女婢嚎叫哭啼,求饶不已。
“阿弥佗佛,施主脱得祝融之灾,毫发未伤,已是福泽深厚,何苦妄动无明火,迁怒他人,横加责打,自损福泽呢?”
听到隔壁屋中传出的声音,净空尼坐不住,就隔窗唱了一声佛号,劝诫小赵氏。
“哪里来的野姑子,我自教训女婢,要你多管闲事。”
屋中,女婢的哭喊声更加尖厉,显然小赵氏又下了重手。
净空尼不说话了,她多说一句,小赵氏就多打一下,她便是助人为凶,凭添罪孽,无奈,只能低声诵经。
齐纨出来,把她拉回屋里,道:“师姐,佛经只能感化良知未泯之人,隔屋那位,已经蒙蔽了心窍,泯灭了良知,她心中只有怨恨,眼中只有不公,你诵经与她,无异对牛弹琴。”
净空尼长叹一声,道:“终是不忍。”
齐纨道:“师姐,你是世外人,只管修行便可,这等凡尘俗事,还是我这个世间客来解决吧。”
净空尼瞠目结舌,道:“你小小年纪,又有什么法子?”
齐纨微微一笑,梦中两世,她求而不得,是个彻底的失败者,但除此开外,她却是极其成功的,于后宅中斗败了所有与她为敌者,以两世争斗的经历,对付一个深宅怨妇,太容易,只不过少不得要耽误休息,但也不要紧,这一闹,反正也睡不着了。
“金玉,你去与小赵氏说,深夜火起,烧了宅院,主人知道,必然震怒,她罪责难逃,若要免灾,可在佛前燃香三柱,求得庇佑。”
金玉一呆,听命去了。
净空尼大奇,道:“你这又是何意?”
齐纨笑道:“师姐只管看着。”心中暗忖,师姐精研易数,上观天象下辨地理,又可断人吉凶祸福,可谓世间奇女子,却偏偏对这凡尘俗事一窍不通,怪不得要遁入空门,若仍流落红尘,只怕一日一时也过不下去。
果然,金玉去了不过片刻,隔屋里,责打哭嚎声便消止了,不一会儿,那女婢跟在金玉的身后过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模样儿看着凄惨,额头眼角上都有伤痕,脸上的泪迹也还未干透。
“我家娘子说,夜半遭灾,什么东西都没带出来,若客人有香烛佛像,还请借出,让我家娘子拜一拜。”
齐纨不动声色,道:“佛也有,香也有,只是还要劳动你家娘子大驾,自己过来烧香拜佛。”
那女婢忙又行礼告退,临去前,却又压低声音道:“婢子微娘谢谢客人。”顿一顿又道,“我家娘子性子爆,因言语不逊得罪了郎君,才被打发到庄子上反省,我家郎君是刑部左侍郎的长子,平日里还是极宠我家娘子的,说好年前还要把娘子接回府里。”
女婢名叫微娘,貌不惊人,却是难得的心明眼亮,看出齐纨是有心搭救于她,也感激净空尼方才出口相劝,故而把自家主子的底细透露一些,以免客人不知究竟吃了亏。
齐纨微微欠身颔首,自是接受了微娘的好意。怪不得小赵氏如此张狂,原来是夫郎的宠爱还在,只不过今夜祝融光顾左跨院,时间偏又在年前,未免不太吉利,若被有心人利用,恐怕说好的年前接她回府又会有变数,小赵氏心中一急,自然就抓着没有看顾好烛火的微娘狠责怒骂。
一会儿,小赵氏就过来了,明显已经梳妆打扮过,头发抿得整齐油滑,脸上淡扫了胭脂,也难为她在火起时,居然怀里还揣上了梳子和妆粉头油,想是平日里就极爱打扮,这几样东西是时时不离身的。面容生得也十分精致,瓜子脸蛋儿,樱桃小嘴儿,行动间依依袅袅,若弱柳扶风,虽身上穿着庄妇的粗布棉服,也掩不住那股子妖媚风情,难怪微娘说她性子爆得罪了郎君可那位郎君还是要在年前把她接回府中去,果然是个尤物,哪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舍得将她长久冷落在庄子上。
“还道是什么高人奇士,原来就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一看齐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