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许献带着人围死在他藏身的田庄上,月大郎都没有搞清楚这些人是哪里冒出来的,不过,世家作派他是瞧出来了,不但是世家作派,而且这些人精干悍勇得不象话,这个发现直接让月大郎一颗心沉到了底。
只有世家,才更了解世家的可怕之处,这样一群人在京中,他之前居然没有丝毫察觉,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踢到了铁板。
面对审讯,月大郎只能一言不发。他相信,这些人费这么大劲儿抓了他,总不会马上就让他死,只要他挺住了,或许就能见到真正的主事者,总得知道自己究竟得罪了哪家。
所以,当面覆轻纱的“郑二娘子”出现在他的眼前时,月大郎惊愕得几乎失态,半晌也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当他回过神来时,又竟觉得没什么奇怪。
“原来是……郑二娘子……”
能在姬家当众杀了王氏暗卫的女子,干出什么事儿来都不稀奇,月大郎只觉得是自己往日太小看了女子,所以才一时间完全没有想到这上头去。
“二娘子……其实不姓郑吧?莫不是也姓齐?”
他接着又问了一句,郑家虽然出了位郑文圣公,但还没那个本事养出那么一批精干悍勇的下人,更不要说这明显的世家作派了。“郑二娘子”与齐五娘子同进同出的,关系明显不一般。
齐纨笑了笑,道:“月大郎君是个聪明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汪大娘给你的消息,你卖了几家?”
月大郎这才恍然,一下子想到了“李炎”的身上去,听说那位淮阴郡王世子与齐家娘子关系匪浅。
“没卖,这种消息,总要证实了才能卖出去。”月大郎答得十分无辜,月氏欲图大计,自然需要钱,像“李炎”这样的消息,其实是可以卖个大价钱的,如果属实,这都算得上宗室丑闻了,就算要卖,也得卖得确确实实。
不过,居然是因为这种事而栽了,月大郎也真的是无辜,他还以为是月氏暗中所图暴露了,惹了哪家大世家的忌惮呢。
“以死士充鸨娘,月氏所图的,不只是钱吧。”
齐纨抚了抚腕上的镯子,又问道。如果只是赚钱,何必用死士,汪大娘自然有更重要的作用,比如用美色收买一些人,比如利用红袖招刺探一些消息,甚至往那些官员、勋贵府中安插眼线。仔细想过红袖招所能起到的作用,她就越发明白梦中二世,李睿为什么要跟月氏合作。
恐怕连五地世族都不知道红袖招的幕后是月氏,至少,刘氏不知道,否则,岂能容忍太子从红袖招选取舞姬入太子府。梦中二世,那个真正的蚕娘,恐怕就是月氏打入太子府的眼线。而这一世,却因为她横插一脚而破坏了,但是,谁能保证红袖招只准备了蚕娘这一个眼线,有没有第二个,第三个,她们……现在是不是就在太子府里?
月大郎君瞳孔微缩,转而却又放松开来,淡淡一笑道:“不知二娘子是何意?”
他本风姿怡人,虽然此时被五花大绑,很是狼狈,可是这一笑,却仍是尽显世家子风范。
“那我就直言了,不知月大郎君出价多少,来赎自己的性命?”齐纨开门见山,她还要趁天暗前赶回伽蓝寺,没有多少时间跟月大郎扯皮。
月大郎愕然。
齐纨倒是乐了,她才不信月大郎没考虑过抛出什么消息来换自己的性命,他之前死咬着不肯开口,无非是想见她这个主事人罢了。现在她来了,他还不开口,那就是一心想死了。
“不知二娘子要价几何?”月大郎愕然,只是没想到齐纨会问得这么直白,完全不是世家女应有的教养,怎么着也该身边的人代为开口才对。
不过愕然过后,他便又失笑,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这个根正苗红的世家子还不是要想办法赎自己,直来直往反而痛快,真要绕着圈子,头痛的就该是他自己了。
“我要红袖招在太子府里的眼线,别跟我说你没有。”
齐纨提出来的条件,让月大郎脸色一变,道:“二娘子,你想太多了,红袖招还没有那份能耐。”
“我可以漫天开价,你也可以落地还钱,不过,我的底限,以月大郎君的聪明,一定能想得出来。”齐纨的语气风轻云淡,但是站在她身后的赤霄已经从头上拔下了银簪匕,向月大郎走去。
“眼睛,还是手指,大郎君可以自选。”
这婢子还以世家婢的风范,对着月大郎行了一个再标准不过的礼。而后,银簪匕就在月大郎的左手拇指和左眼上来回比划着。
月大郎顿时毛骨悚然,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婢子,这个齐家究竟哪里冒出来的,连族中女子都教养得这样的狠辣,哪里是王二、崔九、姬六那些柔弱世家女可比的。
其实要说王二、崔九、姬六这几位世家本家嫡女,其实一点也不弱,王二稳得住,崔九心思深,姬六虽然活泼稚气些,但也心中自有格局,任谁拿出来,都可以算是独当一面的,只是碰上齐纨和齐湄娘这种一言不合,直接就拿剑上的,顿时就落了下风,所谓一力降十会,凉氏女只有在一力降不了十会的时候,才会考虑跟人斗智斗谋。
可怜月大郎素日遇见的都是王二、崔九、姬六那样的世家女,偏没有遇上过凉氏女,月氏也没有娶过凉氏女,月大郎对凉氏女的了解,都是听说,这听说的,自然是有真有假,穿凿附会的更多,无从分辨,也难怪他想不到凉氏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