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鹤林出生时未足月,天生带有不足之症,孔氏恐他养不大,****以人参、燕窝喂养,然而郑经生为一国之相,却一生清廉,且常有行善济贫之举,并未攒下多少家资,孔氏一族盛名于世,但盛在文名而非富名,何况孔氏出自旁支,与嫡脉比起来更是不如,孔氏是出嫁女,族中允她住下,已是尽心,再多的也难照应得到了。
而郑氏一族十余代人只知钻研易数一道,不通俗务,能养活自己就算不错了,也无力再顾孔氏,何况郑氏本族远在岷南,天各一方,消息难通,起初几年还有人给孔氏送些银两,后来不知发生什么变故,竟是干脆连消息都断了,现在的郑氏族人,恐怕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支流落在外。
幸而郑经生前,还有不少知交好友、门生故旧,也多为高官显贵,时不时照应着孔氏几分,孔氏又把京中的旧宅及一些田地给卖了,总算将郑鹤林平平安安养大了。只是她担忧郑鹤林身子太弱,不肯让他读书,仅教他识了几个字,然而郑鹤林毕竟是郑氏血脉,骨子里就对求知充满无尽yù_wàng,孔氏不让他读书,他就偷偷看,偷偷学,郑经留下的家资虽是耗尽了,可还有一屋子的书,被孔氏好生收藏着。待孔氏察觉郑鹤林偷学时,那一屋子的书,都被他看去了半屋子。
孔氏无可奈何,到底是郑氏子弟,子肖父,是天性,她怎么都挡不住,无奈之下,除了严命郑鹤林不许碰触易数一道之外,只能由他去了,后来又在郑鹤林十二岁时,就早早给他订了门亲事,一来她已年迈,照顾儿子已是有心无力,二来,只盼着郑鹤林能替郑家留下一脉骨血,如此,她就算对得起郑家、对得起郑经了。
在挑选儿媳时,孔氏也是多方考量,以郑鹤林的出生,纵是身子骨先天不足,也足匹配书香世家、官宦之女,但是考虑到郑鹤林的身子,若想活得长久一些,人参、燕窝等珍贵补品是****不能少的,她已是有心无力,而郑经生前的那些知交好友、门生故旧能提供的照拂也日渐少了,所以她只能指望儿媳能带来大笔的嫁妆。
如此一来,什么书香世家、官宦之女几乎就没什么挑选的余地,这些人家,能有几个富的,大多也只是家底殷实而已,小富有余,大富肯定没有,给女儿的嫁妆再多也多不到哪里去,孔氏唯有降低标准,从富贾豪商中去择媳。
不想事有凑巧,挑来选去,富贾豪商中没寻得到合意的,竟让她选到了一个既是名门望族、也家有丰资的女子苏氏,苏氏为吴中望族,孔氏看中的那个女子,是苏氏一族的嫡脉嫡血,标准的名门闺秀,若是寻常情况,苏氏是不可能嫁给郑鹤林的,只不过苏氏情况特殊,她是父母双亡、无兄弟无姐妹的绝户女。苏氏一族的嫡脉仅她一人,虽有旁支,但关系并不亲近。
按大周律,当时的苏氏有三个选择,一个是从旁支中择一人过继,以继承家业,承继香火,二是赘婿入门,三是将家业一分为二,一份上捐官府,一份则是成为苏氏的嫁妆。
一般来说,大多数人会选第一条,祖宗基业,不落外人手,至于赘婿,到底又差了一层,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选这一条的。基本上,没人会去走第三条路。
但是,怪就怪苏氏一族的旁支目光短浅,欺嫡脉无嗣,早早就与嫡脉翻了脸,****肆无忌惮的打秋风。苏家二老性子软,在世时就对这些旁支族人无可奈何,死后这些人欺负苏氏孤弱,就更加过分了。可苏氏却自幼性情刚强,精明能干,旁支族人欺人太甚,她也咬牙发狠,愣是选了第三条路,自己寻上了孔氏,她宁可嫁给病秧子,也不留一分家业给旁支族人。至于赘婿,根本就不用考虑,有能力的男人不会当赘婿,没本事的,就是当了赘婿,也挡不住那些如虎狼般贪婪的旁支族人。
苏氏下了狠心,要一劳永逸,大好家财,白给官府一半,损失虽大,但只要她活着,就能再挣回来,苏家的财产,她只留给自己的子女,那些旁支族人,半个子儿也别想得到。苏氏精明,她看中的,当然不是郑鹤林这个人,而是郑经留下的关系网,虽然已经死了十几年,但是这张关系网还没有完全散掉,身为大周开国第一相,郑经留下的关系网,又岂是寻常人,随便出来一两个,就能让苏氏旁支的族人不敢再闹腾。
送上门来的儿媳妇,出身好,嫁妆丰厚,人品相貌皆出众,最重要的是,性情刚强,处事能干,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简直完全弥补了儿子的不足之处,唯一不匹配的,就是苏氏当时已经十七岁,足足比郑鹤林大了五岁,不过年纪大才懂得照顾儿子,孔氏自然不会嫌弃,反而喜出望外,当即就拍板订下了这个儿媳妇。走完六礼,一年后,苏氏进了郑家的门,正正经经的开始当家,她也确实能干,很快就把郑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内外皆是欣欣向荣。
可问题是,郑鹤林不喜欢苏氏,他虽碍于母命难违迎娶了苏氏,但心里还是不能接受一个比他大五岁的女子,尤其是苏氏性情太过刚强,事事都要替他做主,当时才只有十三岁的郑鹤林,正是人生中最叛逆的时期,哪里能接受得了,与苏氏吵过几架,都被孔氏给教训了,气闷之下,他更是一头钻进了书房里,整日只顾读书,不理其他。
苏氏倒是乐得他如此,没有郑鹤林制肘,整个郑家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的日子过得如鱼得水。孔氏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