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赊来的东西,够你吃喝半个月了,省着点。”她将一整袋东西都塞给了他。
“姑奶奶,我没搞来吃的,哪好意思吃你的啊。”他难为情地解释道。
“刚才我去杂货区找你,都看到了。谁都有为难的时候,昨天你不是帮了我吗?”她善解人意地一笔带过。
“好,算我借你的。”他掂量着袋子里的东西,价值怎么也超过那四张通票了,好像认识她以来,都是他占她的便宜。
“行,下次见面的话,记得还给我哦。”她淡淡地说。
“这半个月我们可是天天见面哦,要还你也是以后了。”他想到接下来的这些天将和她朝夕相处,有一种发自心底的开心。
“小明,我现在就要和你告别了,但愿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她的话不啻给他浇了一盆凉水。
“为……为什么啊?这……这大雪天的,你能……去哪儿……”他急得口吃起来。
“放心好了,我自有去处,很安全的,比这里还安全……”她感觉到他的关心,忙宽慰他。
“是吗?那就好……”他心里仍有着疑问,却又不好追问下去。
“小明,我们也算有缘,我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呢?”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舍。
“我给你看。”他毫不迟疑地就去掀脸上的口罩。
“停、停!我只看你一半脸儿就够了。”她却制止了他。
他的手停在鼻子尖上,心想小丫头真是古怪,哪有看人只看一半脸的,而且还是下一半。
“小明,记住我,忘了我……”她也将自己的口罩掀到了鼻子尖上,明亮的双眼盯着他露出来的鹰勾鼻、薄嘴唇,流露出一抹动人的羞涩。
记住你、忘记你……这是什么话?他被她自相矛盾的话弄得一愣一愣的,就看她的脸倏而接近,那红润饱满的双唇飞快地在他的嘴唇上印了一下。
他的大脑轰地一下,触电一般的感觉涌向全身,长这么大,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女孩子的嘴唇,尚未反应过来,就见她掉过头去,消失在人群之中,一时竟痴了。
良久,他才清醒过来,抱着袋子追了出去,但见人头攒动,口罩密麻,上哪去找她去?突然想起她昨晚说过的话“我也没地可去”,怎么才隔了一天,就“我自有去处”呢?她到底是什么人?她又为什么说“记住我,忘了我”,最后还给了他临别一吻?
他心乱如麻,魂不守舍,在人群里走来走去,希望能撞到她,按说,她应该还在堡垒里,没有谁敢于在核辐射最厉害的天气里跑到外面去,除非穿着在爆炸区工作的那种高级防护服。
他几乎找遍了一楼、二楼和三楼,甚至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从侧门的应急通道溜回了地下室查看,但一无所获。
他试图在二楼的采矿者交换区中打听她的消息,却连她的名字都说不出来,别人又怎么知道她是谁?他突然想到,她不是在杂货区赊欠了东西吗?一定留下了名字和指纹的,可是再一想,那些成百上千的名字,他又怎么知道哪一个是她?
她仿佛从人间蒸发似的,没留下一点痕迹,只剩下满目惆怅的他,满怀失落地在堡垒里四处游荡。
“小明,过来。”水铺的胖老板笑眯眯地向他招了招手。
“胖子,啥事?”他心里一动,准备跟胖老板打听她的消息,颇有点病急乱投医了。
“怎么样?要不要再借点通票啊?”胖老板拍拍他的肩膀。
“我的信用额度不是用完了吗?”他倒有点奇怪了。
“嘿嘿,别的地方是不会再对你赊欠了,但我这里,你可以继续借。”胖老板挤了挤眼睛。
“不借了,我需要的东西这里都有。”他拍了拍身后鼓鼓的背包,直觉胖老板不会这么慷慨,一定别有目的。
“小明,这一下雪,你至少半个月无法掘荒了,你借的二十张通票打算什么时候还啊?”胖子的双眼竟有点笑里藏刀的意思。
“不就是百分之二十的日息吗?算一下,半个月后,一共还多少?”他满不在乎地问,自己心算了一下,一天增加四张,半个月合计六十张,加上本金二十张,一共八十张,确实不少,但只要自己努力多干几天,也不是多困难的事。
“如果半个月后还,大概要二百张通票吧。小明啊,你要早做打算。”胖老板故作关心。
“什么!你是怎么算的?”他吓了一跳,几乎要跳起来。
“放心,对谁都是这么算的,利滚利嘛,我算给你看……”胖老板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拿起计数器对着他按了一通,也不管他看不看得懂。
“啊?这么多,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还不上啊!只怪这场雪,胖子,我们也认识几年了,帮我通融一下吧。”他的额头冒出了细汗,怎么也没想到生平第一次借贷,就借出这样一个后果,黑市是无论如何不能得罪的,否则就是自掘坟墓。
“这是水头定下的规矩,谁敢更改,我想帮你也帮不了啊。”胖老板圆滑地说。
“万一有人还不了,你们怎么办?”他试探道。
“那只好把他送到爆炸区清理核废墟了,用救助站提供的报酬抵债。”胖老板的眼神逐渐变冷。
“这不是变相杀人吗?”他的头皮一阵发麻,顿时想起了父亲,但父亲是为了他,心甘情愿去那个人间地狱的,他又是为了谁?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