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意来看陆锦,两人便在工房中聊了许久,陆锦对他并没有什么挽留之词,反倒是十分的尊重他的决定,想了许久,还是请他一并上了一炷香。
虞意看着陆姑姑和吴王的灵位牌,忽然道:“你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可惜,也许此生你都无法真正的认祖归宗。如果有机会……”
“这样也好。”陆锦打断虞意的话,目光宁静的看着这两个牌位:“就算没办法认祖归宗,也没人能改变血亲的事实。如今这样,我应当也算是在每日侍奉双亲,没什么不好的。”
虞意的目光一动,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让自己做一个沉着冷静之人,不在她面前表露半刻的慌张和冲动,但是已经到了今日,他忽然想再冲动一次!
“阿锦。如果……不是我将身世告诉你,你……是不是真的将我当成亲哥哥看了?如果当日皇上将你我赐婚……你……”
这一次,陆锦没有打断虞意的话,而是耐心的看着他,听他发问。可是虞意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方才发现自己说了多么不该说的话。时至今日,各自感情皆已归位,他真的不应当再说出这样让人困扰的话。
说到这里,虞意忽然就说不下去了,只能直直的看着陆锦,破釜沉舟,寻求一个答案。
陆锦的目光很是坦然,她笑了笑,转过头去看陆姑姑的牌位:“安宴哥哥,从我知道吴王是我的生父之时开始,我便将你当做了亲生兄长,你是我最敬重,最亲近的大哥,但有一件事情,让我也十分的意外。”
虞意愣愣的:“什么事?”
陆锦看着陆姑姑的牌位,微微垂眸:“当日,真正提出让我嫁给承宣的,是姑姑。”
虞意眼中闪过意外之色,脑子里忽然就明白过来:“难道……难道陆夫人……”
他竟然从没有想到过这一层。
可是陆锦一语惊醒梦中人,他才幡然醒悟。他一直认为,当日陆锦和傅承宣被赐婚,为的是让陆锦有一个得体的身份,顺利进入国子监,此外,还能让傅家对其有一个监视和约束的作用。其实不只是他,按照当日的这个形式,只怕傅时旋接到皇帝的暗令之时,也是这样以为的。
可谁会知道,真正为陆锦提亲的,是陆夫人?
他尚且都发现了陆锦不寻常的地方,和陆锦日日相处在一起的亲生母亲,怎么会发现不了女儿的心思?
陆姑姑要为陆锦造势,让她顺利进入国子监,绝不只有赐婚这一个办法,且更加匪夷所思的是,当日是陆姑姑给出战车图解,最终却将陆锦推了出来。
虞意脑子里的想法越来越清晰——不错,陆姑姑的确有意利用陆锦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这么多年来,就像是培养着一个机器一般培养着她,可是真正到了机会来临时,她先是让陆锦成亲,再是让她进到国子监,一直到最后……究竟是利用,还是……托付?
她从来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报仇,对陆锦做的一切,会不会是一早就在为她安排往后的道路?她之所以会提出赐婚,是因为根本一早就知道女儿的心思?
如果真是这样……
他的“如果”,就有些可笑了。
也是这个时候,虞意才更深一步的理解了,为什么陆锦这么执着的要编造那么多的谎言,布下那么大的局来换陆姑姑一个无忧的半生。
她的母亲或许从不会对她温声哄逗,从不会嘱咐她天冷加衣,从不会抱着她人她撒娇,可是她将这唯一的女儿,送到了她心中那个人的身边,最终将命也换给了她。她的母亲,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绝情,那样因为仇恨是去一切理智,至少,她还有一个母亲的天性。陆锦这样聪明,她自然是明白的。因为明白,所以感激。
虞意出来时,将工房的门关上,沉默的往外面走。今日绥国公府中来了不少人,就连长公主都遣了人来送礼,其实是为了让银心和银铃两姐妹团聚一番。此外,婉莲也与李成定了婚约,今日李成上门,算是来了婉莲的娘家,同样呆了不少礼物。难得他一个寒门学子,却也不卑不亢。
虞意听着外面的热闹声,忽然笑了出来。
那笑容,失落中,终究带上了几分释然。
可他没有走几步,步子忽然一顿,仿佛是想想到了什么一般,转身又回到了陆锦他们的院子。
傅承宣新辟了一处书房,他觉得这个新书房哪儿哪儿都不舒服!位置不好光照不好干湿度不好就连桌椅板凳看着都十分不好,所以才会坐立不安十分的恼人!
可他如今不再像从前那样,有个什么不痛快便畅快的发泄出来。相反,他整个人都沉闷了许多,每每生气之时,好像连周围的气息都跟着十分的逼人。
他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从他明白陆锦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和他白头到老,从一开始就抱着一命换一命的想法要离开他。他很生气,却又在真相大白之时心疼不已。
他看似五大三粗的,却也有极其细心的时候,这种细心在遇到陆锦之时,又一次被放大无数倍。他清楚的记得阿锦在婉莲这件事情上的种种迂回做法,那时候他觉得很疑惑,觉得不懂。可是到了现在,他觉得自己是懂一些的。
当日婉莲对他表白,将心中多年的委屈和不甘都说了出来,所以他明白婉莲的母亲对她,并不那么用心。现在回想起来,很久以前的那个晚上,阿锦去到婉莲那边,第二日忽然性情大变,在婉莲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