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表面上看,这些会面与春天里两人头一次见面的情况颇为相似:波拉克走到门外,望着那辆黑色林肯开上车道。每次都一样,车子总是直接开进车库,司机也总是迅速跳下车,两眼冷冷的在波拉克身上一扫而过,弗吉尼亚总是以军人的精确步伐迈步上前。(他以前就发现了,她是从军队里直接提拔到目前社会安全署情报机关这个位子上来的。)这两位目标明确的笔直走向廊屋,毫不理会夏日艳阳与青翠欲滴的草地和松林。他替他们拉开门,他们一声不吭走进房间,一股傲慢自大的派头。每次都一样。
他笑了。从一方面看,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们还是掌握着他的生杀大权,还是可以随时将他和他喜爱的事物分开。但从另一方面来看……
“最近两三个月里,我们要求清除了邮件人的一切残余碎片,让国策程序和数据库重新恢复运转。”
事情虽已过去,邮件人的威胁却依然存在。
那场搏斗已经过去了十个星期(按弗吉尼亚的说法,那是场战争),但公众还是被蒙在鼓里,只知道网络遭到破坏分子袭击。和历史上各次大战一样,交战各国落了个满目疮痍。战后,美国和全世界经济一片昏乱。
事实上,如果不是他和埃莉斯琳娜,他估计美国政府逃不过邮件人战这一劫。至于敌方,几乎可以肯定,邮件人的力量已经被彻底摧毁。
过去三周时间,滑溜先生只发现了一份唐·麦克核心程序的拷贝,还是个非执行程序。但邮件人背后那个具体的人——或者东西,不管他究竟是什么——还是没有发现,和从前一样隐匿无踪。弗吉尼亚、政府、波拉克,谁都不知道,和公众一样一无所知。
“现在我们还有些小事,”弗吉尼亚接着道,“你可能会称之为清剿行动。近二十年来,我们一直在和网络破坏活动作斗争。那些破坏分子毫无责任感,将一己私利置于人民利益之上。现在有了你,我们希望能彻底消灭这种现象:我们要求你提供目前在网上活动的破坏分子的真名实姓,尤其是你过去所属的那个团体的成员,那个所谓的巫师会。”
他早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会提出这个要求,但事先知道也罢,这一刻还是一样难过。“对不起,我做不到。”
“做不到?是不愿意做吧?放明白点儿,波拉克,我们给你自由,但你要为这个自由付出代价。代价就是听我们吩咐。你犯下的罪行足够在牢里呆一辈子,而且我们都知道,你这个人太危险,理应终身□□。有些人的想法还不止这个呢,波拉克,并不是人人都有我这么好心肠。他们的打算很简单,一了百了,把你跟你那位普罗维登斯的女朋友一块送上西天。”
这番威胁直截了当,符合她的个性,但说话时她却没有直视波拉克的眼睛。自从他从战场回来,虽说她还是跟从前一样气势汹汹,却总有点底气不足。
她掩饰得很好,但波拉克看得明白,她自己都不知道应当如何是好,该畏惧他呢,还是尊敬他?或者二者兼具?
不管想法如何,有一点很清楚:波拉克这个人很神秘,她捉摸不透。他对她的看法也跟当初不同,这个女人颇有想象力。
这就有点好玩了,因为这个人,罗杰·波拉克,毫无特别可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当初那个巨人遗下的空壳,虽然再三追忆,却只能模模糊糊回想起那时的壮举。
罗杰微微一笑,几乎有点可怜她。“做不到,也不愿做。我想你也不会因为这个整我,弗吉尼亚——先让我说完。只有一件事比我和埃莉斯琳娜更让你的上司担惊受怕,他们害怕还有其他拥有同样威力的不知姓名的人,也许就是邮件人,从他消失的地方再度冒出来,重回系统。要对付这种颠覆活动,你们只有埃莉和我这两个专家。你们的人不会训练一批背景干净的网络人才取代我们,就算有这个本事,你们也不肯。我敢打赌。一个安全部门越是担心,越不会把这种权力交给任何一个人。滑溜先生和埃莉斯琳娜你们了解,是可知因素。这两个专家掌握了权力,走到边缘,又回来了。只有一个原因,使我们没有推翻现存政权、独揽大权,这就是我们的自制力。”
有一会儿工夫,弗吉尼亚哑口无言。
波拉克看出,她对他的态度之所以与从前不同,这就是症结所在。个体必然被无限权力所腐蚀,她毕生所受的都是这种教育。但波拉克却在大有机会统治全人类的情况下拒绝了权力,她对这一点大惑不解。
最后她笑了。笑容一闪即逝,还没等他留意就消失了。
“好吧,你的话我会通报给上头。也许你说得对。从长远看,网络破坏活动威胁着自由精神,这是美国的立国之本。但目前只不过让人有点头疼。我在社会安全署的上司或许会继续用从前的法子和破坏分子斗争,容忍你在,呃,这个单独事件上不服从,只要你和埃莉斯琳娜继续忠心耿耿保卫我们免受超人威胁。”
波拉克大松一口气。他十分害怕安全署会因为这个抗命不从而毁掉他。幸好政府永远不会打消对邮件人的惧意,看来他和戴比·夏特利——埃莉斯琳娜——再也不会受人威逼出卖他们的朋友了。
“但是,”警察接着道,“这并不是说你再也不用理会巫师会的事。最有可能再次出现超人威胁的地方就是那里。有关系统的事,破坏分子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