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那时候,整天抱着个小台灯站在路口是怎么回事啊?”
“小台灯……”
听到我的问话,张嫂为之一顿,我紧张地观察着她的表情,生怕一个不对劲,对方再次悲伤过度崩溃过去。
万幸的的是,张嫂只不过是眼圈泛红,并没有真正的大哭起来。
良久之后,她才缓缓开口道:“那个小台灯是我儿子小虎的,他丢了的前一天,我刚给他买的。小虎特别喜欢这个小台灯,第二天送他去幼儿园的时候,都一直抱着不松手。
后来小虎丢了的那些日子,我只要一睡觉就会做梦,回回都梦见小虎抱着小台灯站在路口上冲我笑。我记得梦里他身上挂着零零碎碎的脏东西,邋遢得很。
再后来生完第三个孩子,我心里就一个念头,我拿着那个小台灯站在路口,早晚都能把小虎等回来,结果从来都没等到过。
现在想想,我那时候真傻,孩子丢了不知道去找,天天就抱着个那破玩意儿等儿子回来,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我悔啊,后悔那天没好好看住小虎;我也恨,恨那些拐走小虎的人贩子;我愧,对不起老高他们一家人。我……呜呜……”
完了,说着说着,张嫂又哭又唱了起来,最后那几句说的不明不白的,明显是要犯病的节奏啊。
“哎,王阿姨,冷静,您冷静一下,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您自己都算是个死人了,千万别太伤心。”
“我……呜……我知道,可我……我就是忍不住啊……呜呜……”
“别,您可千万得忍住。”
眼看情况就要控制不住,我急得满头大汗,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了里把那个缺角小台灯拿了出来,亮在了张嫂的面前。
“王阿姨,您看这是什么东西!”
“啊?这……我的……”
“别动,你别动。冷静!”终于把张嫂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我赶紧抬手虚晃,让她在椅子上坐好,“王阿姨,这就是您儿子的那个小台灯。你只要把自己情绪控制住,我就把东西给你,行不行?”
“嗯。”
“那你别哭,眼泪都擦干净。”
“嗯,都擦干净了。”
“行,你坐好,王阿姨,这个小台灯先在我手里拿着,我问你几个问题,咱把话说完。东西就给你,怎么样?”
“好,你问吧。”
张嫂抹着眼角的泪水,郑重点了点头,等她不再抽抽了,我才终于放下心来。
“呃,王阿姨,在问你问题之前,有句话先说在前面。您的儿子丢了,这事也过去十年了。您就算是把眼泪哭干也不可能时光倒流。所以一会儿咱不管想起什么来,都不要太伤心。当然您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我纯粹就是对这个小台灯本身比较好奇,咱俩就是随便聊聊。别紧张,明白吗?”
“嗯。”
“行,那我先问你,你知不知道这个小台灯上附着了一个人的吞贼魄?”
“啊?吞贼魄是什么?”
“呃,好吧,当我没问。第二个问题。您能具体跟我说说,你儿子丢的那一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过程吗?您要是不想回忆,那就不说,千万别硬来。”
“我……没事。这都过去快十年了,我也该说说实话了。”
“啊?实话?”
张嫂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不容我问清楚,她那边已经开始讲述起当年的情况了。
“那是98年的3月20号,我永远都忘不了这个日子。
那天下午下班,我去幼儿园接小虎回家,幼儿园就在我家大院的门口,回家顺路。可是到了那里,小虎的老师跟我说他爸爸把小虎接走了。
我回到家一看,只有大妮在家里做作业,我只当是小虎他爸带着小虎出去玩了,就忙着去做晚饭。
等我做好饭,天也擦黑了,我就出去找小虎爷俩回家吃饭。可左找右找找不见,只看见这个小台灯摔坏了,扔在家属院外面马路边上。
一开始,我还以为小孩子三分钟热度,玩一天就不要了,小虎他爸也不管。所以就想着等小虎回来,好好训他们爷俩一顿。
可等了好久都没见他们回来,我就在大院里挨家挨户去问有没有没人看见小虎他们爷俩,正问着呢,小虎他爸回来了,我们一碰头,小虎他爸说他加班才回来这么晚,根本就没接小虎回家。
我们又急匆匆地回家去看,小虎没回来,也是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孩子丢了。
丢了,就再也没找回来……”
张嫂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的语气呆板、表情木讷,就像是在叙述一件跟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一样。看他这副样子,我猛地想起来鲁迅先生笔下的阿庆嫂,不知道丢了孩子的中年妇女是不是都是这个样子。
此刻,张嫂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手里的小台灯不再言语。
我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过去,顺势就看见了底座上的那一块缺角,心中一动,我赶紧问道:“王阿姨,这个小台灯是不是小虎丢的那天,摔没了这个角的?”
“是。”
“那后来找到缺掉的那一块没有?”
“没有,我一直觉得缺掉的那一块还在小虎手里,可能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正看着那只脚在想妈妈吧……”
张嫂追忆往昔,我并没有急着答话,而是跟她一样看着手里的小台灯陷入沉思。
张嫂儿子小虎失踪的过程很平常,我甚至都能把这事跟电视新闻上报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