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老太太一再申明自己不会管内宅的琐事,封氏还是捡重要的回禀。老太太果然一律不理睬,还一副懒得听的模样,封氏这才像往常一般自己做主了。
不过家里多了婆婆,自然要多出不少事情。每天早上,封氏跟玉仪等人要先去给老太太请安,然后各自回去用早饭。老太太喜欢瀚哥儿,每每要留下用早饭,封氏打发人把瀚哥儿的饭菜端过来,还少不得再烧两样熟烂的孝敬老太太。
饭后,管事媳妇儿挨个回事,封氏处理内宅事务。内宅里面看似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琐事一大堆,那些整日在朝堂之上做大事的爷们未必能应付得了。
府中一共有三位姨娘,两位哥儿,四位姐儿,大丫头、小丫头、管事媳妇、嬷嬷一大堆,每人说一句话,做一件事,汇拢到封氏这里就是一大堆。更何况当家主母不仅仅要处理府中的杂事,还要做好贤内助。
金振业在朝里为官,又要跟很多皇商打交道,再加上金家本身有买卖,所以接触的人三六九等。封氏熟记所有亲戚、朋友、商户、掌柜的姓名、生辰,家庭情况等等,这么多年应酬下来没有半点错处。
中午吃罢饭,封氏要到老太太这边说说话,等老太太午睡也回去小憩一下。下午要去利姨妈那边坐坐,等瀚哥儿回来细细询问他的一天功课,然后到厨房安排晚饭。吃完晚饭,她还要去老太太那边看看。
这一天安排的满满的,封氏忙得脚打后脑勺。
偏生这两天事情都赶在一起了,先是内务府程大人的夫人过生辰,接着是礼部侍郎给小妾生的孩子办满月,还有个皇商开了个新铺子。
外面的事情消停下来,老太太也歇过乏来,提出要去青岩寺进香。封氏又赶忙安排,自然要带上利姨妈一家。利钰跟管家骑着马在前面开路,老太太等人坐着马车在后面慢行。
一辆马车最多只能坐三个人,幼仪跟利家姐妹一辆车。宛柔显得很兴奋,一路之上总是偷偷把车帘揭开,宛若说了她两次,她才收敛些。
上一世,利姨妈根本就没来都城依附金家,所以幼仪对这两姐妹不是十分了解。只隐约听说大姐儿嫁了个落地的秀才,婆家有良田千顷,田庄五六座,吃穿用度不必劳心,夫妻和睦子女孝顺一辈子没什么糟心事;二姐儿嫁给沧州知州做继室,自个没生养,跟继子们的关系不好,经常回娘家抱怨日子过得不顺心,最后夫君先去,那几个儿媳妇儿连面子活都不愿意做,把她这个继婆婆送到田庄上“休养”,没几年就死了。
眼下看宛柔的言谈举止,细枝末节,可以看出这位二表姐是个心气高的主。虽然利家家风严谨,对女孩子约束较多,却没有磨灭掉她骨子里奔放的性格。尤其是利老爷过世这三年,利姨妈把更多的精力都放在钰哥儿身上,她又渐渐大了,心思越发的多起来。
“四妹妹,这次去青岩寺进香,会碰到那些世家小姐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跳动着幼仪熟悉的火焰,虽然一瞬即逝却被幼仪捕捉到。幼仪似乎看见了多年之前的自己,那个整天做着白日梦想要嫁入高门的不自量力的傻丫头。
她哪里是想见什么世家小姐,分明是想要结识那些世家子弟。不过这种想法还真是幼稚可笑,她以为世家子弟是街边的庄稼、青菜,只要一路过就能碰见?虽说都城相对开放,允许各种学派、思想百花齐放,只要不是崇尚儒学的家族并没有那么封建,但也是男女有别,讲究一定的规矩礼法。正经人家的大家闺秀,身边有一大堆丫头、婆子,一出门更是如临大敌,怎么会跟外男碰面?
况且她凭什么这么自信,世家子弟在茫茫人海中单单看见了她,然后就一见钟情非娶不可?这话说起来就是个笑话!想当年,幼仪谋划了多久,最后才找到亲近姐夫的机会,若不是有一层亲戚的关系,这个机会也不会有!
幼仪笑了一下回道:“我陪着太太去青岩寺才两次,反正是没碰到什么世家小姐。不过上次我恍惚听见第二天封山什么的,估计是那些世家有女眷上山进香。”
“青岩寺又不是她们家的,她们要是进香就不许别人上山了?”宛柔听了撅着嘴巴说着,“这样霸道,难道就没有人管一管?”
“噗嗤~”幼仪听见她这话笑了。
她被笑得一怔,随即有些恼意,“四妹妹觉得我说得话很可笑?虽然我打沧州过来,那是个小地方,不过天下之大莫非皇土,还能有两个律法不成?”
宛柔的父亲利老爷是沧州知县,是那个地方的父母官,在沧州可是说话有份量。而且利老爷颇有盛誉,连带着她们姐妹也名声在外。沧州地界的人都知道,利老爷家里的姑娘善女红,懂厨艺,宜家宜室。她们姐妹还没及笄,就有不少媒人上门提亲了。
宛柔自恃甚高,可到了都城,自信、自傲却被碾得稀巴烂。比样貌,她自认不输金家四姐妹,可衣裙没有人家漂亮,首饰不如人家的华丽,自然就减采几分。比才情,她却望尘莫及,只会红女、厨艺,手上的皮肤粗糙起茧子,稍不注意身上就有油烟味。
她心底甚至开始埋怨自个母亲,如果能嫁得像姨妈一样好,她也会过上表姐妹一样的日子!现在抱怨没有用,只能靠嫁人来改变命运了。
她对玉仪等人既羡慕又嫉妒,还有深深的自卑,或许心底里还有那么一丝恨意。
眼下她问幼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