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刚过,山林之间已经染上瑟瑟秋意,清凉峰下一队车马缓缓而来。
只一眼行人便辨出这是哪一家,纷纷恭敬地避让,细看可发现避开的行人眼中满是敬慕。
清凉峰所在的这一片山岭及周围的田地都是李氏产业,地上百姓被称之为隐民,他们不存在于朝廷的档案籍册之中,所以他们不必交税但是他们也无田地可分。
齐太宗在明元六年颁布均田令,成年男丁受露田20亩,永业田10亩,妇人露田10亩,无永业田。死后露田须归还国家,听着是不少,可架不住亩产低、税赋名目繁多且高,遇上年景不好,累死累活还吃不饱,于是卖田卖地卖身为奴。
这也往往造成到了皇朝中后期,土地兼并严重,大量土地掌握在豪门巨室手中,为了避税,隐民隐田顺应而生。
清凉峰下的百姓世世代代依靠租赁李氏的田地而活,李氏收的租比朝廷要的税少,且不会动不动加税,他们自然对李氏感恩戴德。
被拱卫在最中央的是一架大气精美的牛车,车檐下的铭牌上龙飞凤舞一个李字。
车内一丰盈窈窕,明艳端庄的少妇笑着开口,“知道了大妹妹的喜事,母亲定然是十分欢喜的。”
斜靠在枕上的李曦双颊染上绯红,少妇见她风髻雾鬓、清眸流盼,此刻粉面含羞,真真的耀如春花,姣如秋月,不禁打趣,“江氏阿源可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得了妹妹这么个美人。”
李曦本就是个大方口灵的,哪里会被说的怯了场,掩嘴一笑,“大兄也是顶顶有福气的,娶了嫂嫂这么个妙人。”
那少妇正是李湛之妻路珂,两人建安二十八年定亲,次年底大婚,三十一年正月初一诞子,李徽喜不自禁直夸这孩子出生不凡,命格贵重。
路珂一怔忍不住笑起来,眼眸清亮,正要开口,却被人揪住衣扣打断了。
“哦~啊~”怀里的小家伙不甘被冷落,开始彰显存在感,抓着他母亲胸前的衣扣咿咿呀呀。
李曦凑过去点点他的小脸蛋,“宝哥儿也觉得姑姑说的对,是不是?”
小家伙不理她,脑袋在路珂胸前来回蹭。
“他这是饿了呢。”路珂笑。
候在一旁的奶娘赶紧解开衣襟上前,将小主子接过去,小家伙立马津津有味吃起来,小嘴巴一鼓一鼓的。
路珂和李曦看的心都要化了,不比李曦她是常见的,遂很快就收回目光,见李曦模样便笑她,“你也不必羡慕,快了!”李曦和江源中秋定亲,婚期定在明年三月。
他们今天出门就是正赶上谢氏生忌,便商量做一场大法事,告诉她这件大喜事。
李曦不可避免的脸红了红,转移话题,“这路修的倒是不错,走起车来又平又快。”
晓得女儿家害羞,路珂见好就收,配合道,“这都多亏了二弟与六妹。”
“说我什么呢?”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笑盈盈问道。
李曦拉开窗帘,就见李昭骑马跟在车旁,昔日糯米团子一样的小娘子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凤眸琼鼻,唇红齿白,美不胜收。
路珂见她那张漂亮逼人的小脸蛋,不由道,“说你怎么这般貌美如花!日后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李昭还挺得意,骄矜地一抬下巴,“天生丽质难自弃,羡慕嫉妒恨白搭。”
路珂无语凝噎。
李曦心头大快,“要不要上来坐会儿?”
李昭摇头,“马上就到了。”然后声调一转,“宝哥儿,要不要和小姑姑骑大马。”说着还冲他拍了拍手。
李曦回头,原来宝哥儿喝饱了,正乐呵呵的看着李昭——身下的高头大马,“啊~哦哦~”小胳膊小腿十分有力的蹬着,嘴角还挂着可疑的液体,突然清亮一声,“爹~”
李昭愣了一下,大笑,宝哥儿目前只会喊娘,这第一声爹便宜了她,不知她大哥知道是什么表情。
路珂和李曦也是险些笑岔气,路珂恨铁不成钢的捏捏儿子的小鼻子,“你爹喊了你那么多声爹,你都不赏脸开个口,哪想你这臭小子对着你小姑姑倒是嘴皮子利落了,果然啊,男人都是看脸的。”
宝哥儿哪里还管他娘,对着看得见摸不着的大马咿咿呀呀哦哦的深情呼唤,见怎么也够不着,顿时变得可怜兮兮,一会儿回头看路珂喊娘,一会儿对着李昭喊爹。
好悬李昭没从马上笑得摔下去,对前面的李湛隔空喊话,“大哥,你快过来。”
李湛正和李灏商量,剩下的材料还能修多少路,去哪儿寻找更多材料。这样的路跑过一次,李湛就知道它的不凡之处,平且直便是雨天对行路也无大影响,此路所经之处,兵马便能日行百里,尤其是难以运输的粮草问题都能大大改善,无论是进攻还是救援的速度都将大大提高。
这样的好处他们能沾,敌人自然也能,遂他和父亲商量之后,将大部分的路都修在李氏产业范围内,设置居高临下易守难攻的关隘要塞并派兵驻扎。
“派出去的人至今未有消息传来,如无意外剩下的材料还能修一百六十三里路。”李灏道。
李湛拧眉,比他想象中少多了,光打通整个雍州到东西突厥的路都不够,“让他们抓紧,除了寻找火山灰外再寻找能替代之物?”火山灰非人力可制,必须得找到能替代之物。李灏手下养着一批人,三教九流,皆好奇淫巧计,不过这是他以前的看法,在这些人折腾出一些实用的东西之后,李湛便重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