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士死,是为国,为百姓,若是百姓也死了,将士又为谁而战?”】
九念抬起头,便坠入了阿言的那双深邃的眼眸。
她的眼中尚有惊恐残存,黑亮的瞳眸如同受惊的小鹿,来自他手掌的温度渐渐将她带回了现实,使她的呼吸稍稍平缓了许多。
姒华言很识礼的放开了她的手,目光清澈的问道:“梦见什么了,吓成这样?”
九念轻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吞咽下一大段情绪,闷闷的说:“没什么,只是噩梦而已。”
军帐中王孝杰召集了众将领和谋士,正在商议着处理孙万荣的办法。
吉云战和姒华言不在,清边道行军副总管苏宏晖说:“圣上派来的这两个白面书生,一个指手画脚,一个事不关己,实难胜任军中之务,不如趁此机会让他们回到朝廷去,做他们的清闲面首。”
张说道:“吉将军虽傲慢,也是机敏过人,洛国公心系冀州百姓,主张以孙万荣性命换取冀州百姓免于被被屠,有何不对?”
清边军监军孙承景道:“洛国公与我同为监军,我本应与他意见一致,但放了孙万荣一事,孙某不敢认同,圣上痛恨这孙万斩,若是知道我军俘虏又将之放还,惹怒了圣上,你我头颅皆要离身!望王将军三思。”
苏宏晖又道:“不如六百里加急快报,让圣上来定夺。”
王孝杰冷哼一声,看向苏宏晖:“六百里加急?明日就是最后期限,我平日说你蠢都是抬举你了!”
上达天听,以圣上生杀予夺的作风,绝不会为了一城百姓的性命而放过一个契丹首领,圣上常说,打仗,总归是要死人的...
苏宏晖低下头,表面顺从,却是暗咬牙冠。
这时,王孝杰的军师房遗说话了:“参天大树必有其根,环地之水必有其源,你们不要小看了这个小小的‘姒’姓,那是大禹的后人,世代在会稽山为大禹守陵。连秦始皇都要去禹王陵拜祭,高祖在位时更是每年春秋都遣使去禹王陵拜祭。圣上对姒氏一族也是恩宠有加,姒华言如此年轻便享此尊位,如今又为我军监军,他在这军营之中就代表着皇权,洛国公的决定,王将军不能不从。”
房遗的话说完,看向王孝杰,王孝杰也吸了口气,沉重的点了点头:
“将士死,是为国,为百姓,若是百姓也死了,将士又为谁而战?”
“噩梦?”姒华言坐到床边,看得出她对自己的躲避,却并不起身,而是替她将腿上的被子向上拽了拽,轻声问道:“什么噩梦?”
九念低下头,心有余悸的双手交握,指甲陷进肉里,让自己清醒过来:“梦见许多人向我索命...梦见阿芙...梦见阿芙的义父...”
提到阿芙的时候,姒华言的眼里的温度骤然冷掉了几分,似乎是想到了向城,他的眸里闪过一丝痛楚。
九念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一丝微小的情绪,她的心头一紧,知道有些东西横亘在他们之间,始终也无法消解,便又低下头去。
姒华言从没见过九念这般沮丧的模样,便眉头一舒,像是哄骗团儿一般哄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这里是将军帐,鬼都不敢进来的。”
这是他与她决裂之后,他第一次对她笑,九念不知为何,就呆呆地愣住了。
这时阿芙走了过来,端着一碗药汁,道:“娘子睡了一天,头上的热还没有退,快将这碗药饮下吧!”
九念忘记去接,那药碗便被一双手接了过去。
瓷勺撞击在碗沿的声音响起,姒华言拿着汤勺在唇边吹了吹,将药递到了她的唇边去,见她的唇不动,姒华言眉头挑了起来:“你在晨雾中受了寒,正在发热。”
九念依旧不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探究的望着他,她垂目看了看这药,再看看他永远是淡漠而良善的眼,忽然冷笑了一声:“你这也算,医者父母心吗?”
姒华言的手一滞,微微低下头,也看着这勺子里的药汁,默默的答:“不算。”
四目相对,药香袅袅。
一旁站着的红笺见姒华言端着碗,手僵在空中给九念喂药,而九念却纹丝不动,红笺忽然轻咳了一声,给九念使了个眼色,九念瞄了红笺一眼,便不情愿的把嘴凑了过去,可是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一丝许久不曾有过的温暖喜悦。
九念喝了一口药,问道:“你说,他们会同意用孙万荣去换冀州百姓吗?”
姒华言收回勺子又舀了一些,摇头吹了吹,再递过来:“我猜会。”
九念道:“你是清边道监军,你还用猜?”
姒华言苦笑了一声:“很快就不是了。”
姒华言猜得对。
孙万荣被俘的第二天,王孝杰便将他作为人质与契丹谈条件,以他一人性命换取冀州城百姓免于屠杀,契丹人虽凶残,却是守信用的,两军正面交锋,并未屠城。
不到两日,孙万荣的事便上达天听,所有的责任都落到了姒华言一人头上,圣上一道赦令便将姒华言召回洛阳,兴师问罪。
九念尚在病中,看着这些兵卒随从进入帐中,为姒华言收拾东西,她不禁心急如焚。
圣上究竟会如何处置姒华言下令放走孙万荣的罪过,尚未可知,而姒华言又总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仿佛就算被杀了头,也认了。
姒华言动身回京的前一日,军营外,秦义带着一伙人马,求见王将军。
红笺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了回来。
“红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