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书院中,盛夫子抚着胡须对着周立谦点了点头,把周立谦早先送来的秋雁图点评了几句,就放他走了。
等周立谦出了院子门,从内门雕花紫檀木屏风后走出位青衣打扮的少女,盛夫子看着她叹了口气道:“舅舅瞧着这周家小郎甚是不错,人品端方,仪表不凡,虽是家中庶出,假以时日,在科举一途上倒是能闯出些名堂。最为重要的是,他心中有你,你真的不考虑吗?”
盛夫子无儿无女,只把戴如月收在身边说是徒弟其实与亲生女也相差无几。因晓得戴如月的心结,恰逢盛夫人托他为戴如月相看人家,这才有了上面的对话。也是盛夫子不拘小节,性子疏朗,才这般直接问于戴如月本人。
在他看来,周立谦人品不错,又有心于戴如月,虽然出生差了些,可好歹也是官宦之后,配上他家外甥女也还勉强。千金难买有情郎,他还是比较看重周立谦对戴如月的一份心。别问他是怎么看出来周立谦对戴如月的心思的,应该问,他这院子里,还有几个看不出这傻小子的心思,能不能别说句话就脸红,又不是姑娘,也不知怎么就生的这般害羞。
戴如月却是摇摇头,看着展开的秋雁图道:“舅舅的话我明白,可当年父亲对娘难道不是一往情深吗?但现如今,父亲娇妻幼子在怀,前程远大,富贵无忧,母亲却孤苦一人,为了生存,还要抛头露面的操持家记。在我看来,若是当初娘与父亲没有那样的感情,现如今,娘也不会活的这般凄苦。天下的男子,我是一个也不信的,即使喜欢,也抵不过孝道,重不过前程,最后苦的还是女子。”
当初,盛夫人被休之时,戴如月已经七岁了,她自小就聪慧过人,知事的早。戴老太太那般的蛮横无理,戴老爷的懦弱为难,盛夫人的委曲求全,自始至终,戴如月都看在眼中。
明明,她母亲没有过错,可因着戴老夫人的无理取闹,就落得个被赶出家门的下场。就因为她们母女孤苦无依,所以,才会任人欺凌,而做了坏事的那些人却得享富贵,笑看她们的落魄与难看。
戴如月最恨自己是个女儿身,即使她刻苦,勤奋,有天赋,比许多学子更为的优秀,可却无法为她母亲洗涮生活的不公。而如今,能指望的,也不过就是她的婚事。既然这个世道给了女人另一种活法,她就要做女子中最最尊贵的那个。
周立谦看着是个谦谦君子,对她的心思她也明白。可他是个庶子,家中嫡母不贤,看他的性子又多显荏弱,以后,最多也不过是第二个戴父。戴如月又如何愿意如她母亲这般,辛苦半生,最后为她人做嫁衣。
既然天下男子一般黑,那她要嫁就要嫁这世间最有权势的男子,她要让她母亲以她为傲。总有一天,戴老夫人会后悔当初那般对她母亲,那般的轻视侮辱她们母女,她要所有对不起的人都不痛快。
所以,只有嫁给世间上最有权势的男子,她才能得到她想要的。
周立谦,从来都不在她的人生计划中。
盛夫子叹了口气,看着眼神执拗的徒弟,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戴家做法是令人不齿,可他家徒弟这算是入了魔障了,为着那些人,真值得一个女子用终身去报复吗?不值当的,在盛夫子看来,戴如月现在年轻气盛一时想左了才转不过弯来。
本想着再劝说开解一二,能有所转机,可未曾想到她是如此看待天下男子的。
“如月,你这般说法可是太过于偏激了,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这世间还是有痴情儿郎的,只不过你母亲遇人不淑罢了。你不喜周家小郎,我们还可以再选,皇宫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即使你这次选秀入了宫,见了贵人,就一定能青云直上吗?宫中的宫女,一生都不得见天颜的也大有人在,你又何苦去赌这样的一条富贵路。”盛夫子还是打算再劝劝。
“舅舅,我知晓舅舅是为了我好。可我心意已定,我观前朝,再看今朝,圣上可称得上是位明君,器宇轩昂,尊贵不凡,即使先皇后去了这么多年,也未再立后,倒是比一般口是心非,妻孝一过就娶妻的大人们有情有义多了。我若能伴君左右,倒是我的造化了。”戴如月对着盛夫子道。
盛夫子眉头还是锁着,并不因为戴如月的几句话就释了怀:“自古后宫就如战场,多少闺秀千金枉死其中,勾心斗角,玩弄手段,那里确是最有权势荣华的地方,□□华富贵背后,掩埋了多少皑皑白骨,红粉佳人。如月,别一时意气,入了宫,再想出来,却是千难万难了。你想想你母亲,她可只有你这么个血脉,如何能让你进了那样一个吃人的地方。”
戴如月并没有被盛夫子的话吓住:“舅舅,我就是嫁入寻常人家,又能收着母亲过几天日子。除了招赘,可入的还是戴家的门,母亲也不会同意的。宫里是个熬人的地界,但在外的女子哪个也不是在熬着,嫁入寻常人家,操持生计,甚至图个温饱还得抛头露面,若是发达了,丈夫有良心倒还罢了,那没良心,休妻另娶,也不是没有。看我娘,当年可是跟着我爹熬了那么多年苦日子,不过时日稍好,就成了弃妇,尽是为了她人做嫁衣了。”
“而嫁入高门,又有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到头来,还是一群女子使劲手段去争一个男子。即使如此,那我就攀个最高枝,至少我的儿女以后能生而高贵,享尽人间富贵尊荣,那我这辈子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