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束素就那么侧着头瞧我。
她今年方十一岁,雪肤花容,已经美得不可方物。
坐在纱幔屏风后头,黑边朱色的旧制宽大衣袍,更衬得她整个人娇小华贵得不得了。
一瞬间,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变得清晰而有力,而双腿竟是开始微微颤抖,仿佛有一股冲动让我,这个肆意任性了小半生的风清嘉贵女大人,在这个黑暗而简陋的小亭子里,长长地跪拜下地,向明束素臣服。
说她是桃花骨朵儿里生出来的小仙子,未必太过不真实,况且她那双猫儿似的深沉双目里装的分明都是人世间的混沌因果,不似空洞无聊的自认清高人士。
她粉嫩的双唇微张,稍稍一撇,那弧度不仔细瞧,制的微笑,我却不知她这小人儿内心做出的表情到底是嘲讽还是探究,哪样更多些。
我自问没有喜欢幼童的特殊爱好,却不能不承认方才刹那压制下去的冲动的存在:破坏,占有,喜欢,恐惧,如此种种掺杂,更不用提还引起了一份不必要的傲气,那本来就十分让我困扰的情绪。
我的自制力算不上极好,但也不差,这股冲动来得莫名其妙,甚至简直有些诡异了。它消失得虽快,却不知是真的湮灭,还是找了个角落埋藏起来,待哪一天重新开启,吞噬了我。
明束素真是个合格的皇位继承人。
我不禁这么想道,后背忍不住渗出了些冷汗。
在她面前,似乎没有什么人可以隐藏自己的内心,而识人,恰当地用人,这正是上位者最好的手段之一。
她还小,不知这块璞玉将来能否被雕琢得完美。
我又压下心头那份跃跃欲试。
“束素从父皇那里听说过先生的事迹,心里一向十分喜欢。之前得知您将入宫教导束素的兄弟们,更是喜不自禁,故而特意安排了这里为先生接风。只是束素恰好染病,这病见不得光,也不好和人接触,便命人用帘子遮住四周,中间又隔了一道屏风,先生不见怪,果真是极宽厚的。”
明束素从屏风下沿递出一半宫中再常见不过的食盘,上面盛着几盘周尧有名的点心,也是我平日爱吃的那几种,另有一壶清酒,并两个白瓷杯子。
一个在她那里,一个在我这里,划定楚河汉界。
面具已然莽撞地摘了,我也不好重新戴上,于是我盘膝而坐,索性正对着她。
这纱幔虽不厚,但也不怎么轻薄,要看清我的模样,并不容易。
况且我右眼和左眼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想来会十分让人失望。
我本来就生得不美,若说是与母亲比起来差了三分,与对面的小美人儿相比便要差了五分,戴着梅花面具,反倒还特别些。
只是不知假冒残疾,会不会触犯了律法。
我摸了摸鼻子。
另起话题。
“不知殿下的身体患得是什么病症?清嘉幼时体弱,大大小小,奇奇怪怪的病得过不少,不能见光又不能和人接触的病症却未曾听过。”
这话并不假,听闻我幼年的时候,一度养不活了,直到母亲独自带我回了趟绛雪州的娘家,才算是好了起来,从此便没有什么大毛病。
只是母亲也因为这一趟旅程,受了严重的风寒,刚好一些,又染上了别的病,身体日渐虚弱,在卧榻上逝去了。
我随意咬了一口点心,然而那味道太过微妙,激得我连忙用袖子掩了,小心地吐去。
这滋味出人意料的程度,让人不禁要想御膳房的人是不是多生了五六个胆子,才敢这样苛待当家皇帝最宠爱的女儿。
“束素一向不在意那些御医说的话,注意力全在那吃起来苦的不得了的药上。若是先生感兴趣,寻太医院的人问问便是。只是千万莫要被他们抓住,也抱着邀功的想法,给先生开些难吃又不见效果的药,那样束素定然会十分内疚的。”
明束素呷了一口清酒,声音好听得紧,不怎么用心地演着一个怕吃药的孩子。
她的目光轻轻扫在我的脸上。
我不会喝酒,若是不小心沾了酒,便会昏睡过去,人事不知。
此刻看见小我八岁的“孩子”随意地饮用,除了吃惊,我内心竟是更多地为不能对饮的事情而惭愧起来,不由得道:
“饮酒对殿下的身体不好。”
“这是采了不少奇珍药材,研磨成粉,又以百花研磨成汁,特意制成的药酒,对身体有一定好处,且味道十分清甜,是束素特地为先生带来的。”
明束素以指尖将靠我这里的瓷杯推了推。
意图再明显不过。
“......”
药酒也是酒,我该是不能碰的。
更小的时候,我也曾逞强,练过酒量,只是每每一沾即睡,一睡便是半个多时辰,直至耽误了学业,终是惹得父亲恼怒起来,将家中所有的酒都运走贮藏,从此我便再没有喝过酒了。与人交游时,我则是一向以茶水代去。
和病弱的三皇女殿下共进午宴,饮酒这一事项显然不在我的考量中。
也未曾从嬷嬷那里听说明束素有喜酒的爱好。
“先生尝一尝?”
明束素的声音仍是十分动听,且十分无辜。
至于她晓不晓得我不能喝酒这件事,我不知道,但愿她不是故意为之。
“清嘉不渴。今日殿下邀我来,不知......”
我只好将那瓷杯往回推了推,想要换了话题。
然而,对面的人伸了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我的手背,似是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