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简单商议几句,最终定在后半夜出发。
青彦闻言便去准备车马,他神情沉着,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说。他多年未回家,嘴上也从不说对家里有几分想念,仿佛迎接他的本就该是鞭子和冷箭。
明束素暗叹一声,苍平皇宫于她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袭来的武器,除了那些外还有刺人的言语挤兑和精心设计的陷阱。
但这儿很安宁,风清嘉在这儿。
明束素下意识去看她。
风清嘉似是没注意到,她转身去取纸笔画图。明束素愣在那儿,不知为何偷向青彦动了两下小指,意思是让他早些回来,单独与她相谈。
青彦径直去了,没有多余的动作,这是明白了的意思。
她忽而又有些后悔,但青彦已经走了。
明束素只好慢慢踱到风清嘉身后,她的先生简单地勾勒了几笔地形,然后蘸了朱砂,圈了三个红圈儿出来,分别标上“墓园”“祠堂”和“酒窖”。
多年前的复杂地图,风清嘉记得分毫不差。她们这一路来,没一处是先生不熟悉的。
明束素想。
“倒不知道皎儿心里是个酒鬼。”
明束素把脑袋搁在风清嘉肩上,她的皎儿滴酒也尝不得,却标明了酒窖的位置,这着实古怪得很。风清嘉没言语,就放下笔,顺势坐下来,明束素则不依不饶地握住她的手,领着她的指尖在那“酒窖”的红圈儿上打转。
她近来爱这么闹她,风清嘉面上泰然,但明束素晓得她心里不这样。
先生不阻止,便是同意的,指不定还暗自喜欢。
“孔老爷子嗜酒如命,他自个儿研究的机关多半都装在了酒窖里。”
风清嘉眉头轻蹙,却因明束素的小性子忍不住笑起来,她包容她的小动作。
迟早要解释的,急什么?
“先生知道?”
明束素冷不禁地问。
知道她在意的不是那糟老头子,而是随他埋葬的秘密。
她神情有些紧张,便盯着风清嘉的侧脸瞧。
那儿可真美。
先生睡着的时候,会习惯性地遮住半张脸,所以明束素见过最多的就是她的侧脸,但她怎么也看不够。
这挺奇怪。
她是最受宠的皇女,尽管没人把她当作皇位候选人那样谄媚、忌惮并尊重着,但明束素总能见到所有人的正脸,那上面有时真有时假,精彩极了。
她不需要偷偷地看任何人,独独喜欢这么看风清嘉。
她的先生就应该是被万人仰视的。
“晓得什么?你母亲的事?”
风清嘉转过脸来,她仍戴着面具,右眼被遮掩着,而左眼里是惯常有的温柔的光。
明束素点了点头。
冰雪聪明。
“我不晓得内情。”
风清嘉顿了顿,她自觉这句话说的多余,索性沉默下来,让明束素自己先琢磨“内情”这模棱两可的字眼。
一言说错让风清嘉难得焦虑,她把笔杆子拿起来,又放下,那仍是周尧笔,如同楚家的一样,想来采买的理由也一样。
她不该如此说,但仿佛又应该。
先生话里什么意思?
她怎么可能知道内情?母亲的贴身侍女到死也没多说一个字。
风家...知道些什么?他们把宝押在自己身上,有几分是因明束素强争来的,有几分是看风清嘉的脸面,又有多少分是早早的算计好了?
“孔老爷子必然知道些什么。”
明束素没有看风清嘉,只是把这句话重复了两遍。
或许是指死去的老人未曾对她透露过半个字。
风清嘉一下就明白了,她忽而气闷。
明束素果真一点也不想疑她,即便已经起了疑。
这很好,却也很不好。
“或许,他不曾表露过。”
风清嘉说。
明束素下意识握紧了手心,她当然想把一切问清楚,突然出现的子元是否和风家有关联,急着离开孔家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有风清嘉为什么要说她不知道内情。
这样的不知道,明明就是知道,先生若不想她问出口,大可不说那句令人起疑的话。
“若是他不知道,这世上也没有别的人能知道了。”
明束素说。
风清嘉安静着,没有催她,明束素却如坐针毡。
从来都是她推着先生走,这一回,明束素想她该歇歇了,这般多疑没有好处,尽管多疑让她安然活到了现在。
“是。”
风清嘉说。她都看在眼里。
这是她唯一没有教好明束素的地方,也是她们僭越礼教的根基——明束素无条件地相信风清嘉,仿佛风清嘉不可能对她算计。
风清嘉不知道她是何时种下的因,只知道这果实注定让她们苦痛。
她非圣人。
“这三个地方来不及都去,只能挑两个。”
风清嘉指着画圈的地方,她反握住了明束素的手,发出一声该有的叹息。
“看运气了。”
是,看运气了,风清嘉骤然起的心思又淡了下去。
明束素既然要这般盲目,那便如此。
前尘早定,她何苦多为?
“祠堂,酒窖。”
明束素最终决定,风清嘉把那纸卷起来烧成灰,然后自然无比地把笔放回原位。
距青彦约定回来的时分还早。
明束素想起风清嘉之前在打斗中必定耗了许多力气,又受过伤,即使表面好了,内里仍需要休息,她便央着风清嘉去睡。
风清嘉乖乖躺在了床上,这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