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王熙凤满怀心事地回了自己院子,正撞见贾琏已从外面回来,挨着跟平儿说话儿。不由地便把心事抛去,笑着迎上去,口中还打趣儿道:“我给世子爷请安了,世子爷在外辛苦,不知得了什么差事?”顺手接过平儿拧的帕子,要亲自服侍贾琏梳洗。
说到“世子”二字,不过是王熙凤胡诌而已,却当不得真。赦大老爷虽封了荣国公,却还未请封世子。如今王熙凤这样,也不过是见太上皇给贾琏安排了差事,想着事情要定下来,有些得意忘形罢了。
“你又浑说什么,你给爷,封的世子啊?”贾琏却不领情,身子微微后仰,拿过帕子自行拭去脸上的灰尘汗渍,闹了王熙凤一个没脸。
许是觉得方才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贾琏放下帕子,缓了缓脸色道:“即便此处没有外人,说话也该注意些?如今这状况,世子,还不知道是谁的呢。”
自己兴冲冲上前恭维,却被毫不留情地撅了回来,王熙凤下意识地眉眼一立就想发作。
近来,她在贾琏跟前越发难讨好了,以往总是他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现在倒换了她要忍气吞声。怎奈形势比人强,谁让大老爷忽然就立起来了呢!
可听了贾琏后面的话,又惊得顾不上生气了,忙诧异地问道:“这是怎么话儿说的?你是大老爷的嫡长子,也是这荣国府的长子嫡孙,谁还能越过你去?”
很快,她便想到什么似的,“是不是那妖孽?难道是他蛊惑了大老爷,竟然要废长立幼,废嫡立庶不成?有国法家法管着,干爷爷就能答应?”
“闭嘴!什么妖孽,那是我兄弟。再胡乱说嘴,就给我滚回王家去。”贾琏猛地一拍茶几,瞪着王熙凤骂道。
这话可就严重了,王熙凤的眼泪刷就下来了。她真想跟他吵一架,却硬咬着牙忍了下来。她不是不能跟贾琏吵,可能有什么用呢?不过,是让夫妻两个更加离心离德罢了。
“你出去守着,我与你奶奶有话说。”贾琏真想给面前这蠢婆娘一巴掌,看能不能把她打醒了。她还有脸哭,委屈她了怎么的?
两个主子拌嘴,平儿不敢吱声儿,悄无声息地端着脸盆退下了。其实,她也很想留下来听听的,事关荣国府爵位传承,跟她们这些奴才也有切身关系呢。
“‘干爷爷’你倒叫得顺口,他老人家知道你是哪个?满嘴胡吣的蠢妇!便是老爷那干儿子的名头儿,你道是怎么来的?”贾琏也不理王熙凤的眼泪,自己倒了杯茶端着,“爷今天就告诉你,全拜你口中那妖孽所赐。”
“啊?”王熙凤惊呼一声,也忘了哭了,红着眼睛看着贾琏。这人,莫不是为了哄她,开的玩笑吧?!
那妖……贾琮那时候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儿,哪里就能招了太上皇的青眼,连带着大老爷都沾光?更甚者,如今阖府都跟着受益。
他就算是有些旁门左道的本事,也不该是这样的结果,不该是要被烧死才对?
贾琏冷笑一声,道:“呵,那是什么眼神儿,当我是诓你的不成。若不是怕你这蠢妇不长眼得罪人,我才懒怠跟你说这些,也省的你扭头便告诉你那好姑妈去。”
“琮兄弟幼年得遇名师,那才是真有大本事、大造化的,可不是衔着块破玉者能比的。”他瞥一眼变颜变色的凤姐,继续下着重药。
“老爷亲口告诉我,若不是琮兄弟自己不愿认太上皇,也轮不到他去认。连这样的拒绝都能纵溺,可见太上皇有多看重琮兄弟。这什么世子只有他不要的,哪用得着他去争。”贾琏觑着他傻了样的媳妇,讽道:“反倒是你那好姑妈一家,怕才真是打着这爵位的主意呢。”
贾琏说二房打爵位的主意,王熙凤并不吃惊,他们不打这主意才是怪事呢。可是……“他们能怎样?咱们大老爷儿女双全的,怎么样也轮不到宝玉去。”
也正是因此,她并不在意那边有什么想头儿,总归不过一场空罢了。只等老太太一过身,两房自然分家,到时候,国公府邸自还是国公府邸,草民自还是草民罢了。
就如那后廊上住着的那些贾氏族人,往前数三代,那也是公府出身,可如今呢?
“怎么样?”贾琏颇有些啼笑皆非,他都不想跟这蠢婆娘说下去了,却又不得不跟她掰扯清楚了。谁叫这是他娃的娘,她若是犯了事,他也撇不清楚。
“那贾元春早四五年便跟了今上,不过转眼就被忘到了一旁,到如今为何忽然又有了起色?难不成,你们还真当是二十三四人老珠黄的,能比得上那十七八岁新鲜娇嫩的?”
他说这话时,特意附在凤姐儿的耳边,还将声音压得极低,便如夫妻两个说悄悄话似的。也不怪贾琏如此谨慎,这些话多少有些犯忌讳,是绝不能让旁人听去的。
“什么人老珠黄,二十三四怎么了,照样有那娇艳谷欠滴的。别说旁人了,你琏二爷还不是看见漂亮小媳妇便走不动道儿。”说到底,凤姐儿还是个女人,听话根本就没听到重点上。皆因,她自嫁入荣国府也有六七年,也到了二十三四‘人老珠黄’的时候了。
“啧,说正事呢,你又捣什么乱。”贾琏揉揉腰上被掐的软肉,没好气地翻翻眼睛。这婆娘的一点心眼子,全用到争风吃醋上了。
“下面的话,我说了你听了,就到此为止。往后要是有谁问了,我可是一概不认的。”他说到这儿,又特意开窗查看了一番,才道:“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