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彦正在遭受人生中最大的恶意。
他不是爱张扬的人,除了家里人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在写歌。他觉得这不是自己可以用来炫耀的东西,更不是自己在其他人面前标新立异的工具,他只是单纯地喜欢,音乐仿佛融入了他的血骨之中,每遇到的一件事、每碰到的一个人,他都想用旋律把心里的感觉表达出来——就像一般人用说话来表达自己一样。
遇到齐贺之后,霍彦对未来有了更明确的规划。他的新灵感、新创作,也有了可分享的人。平时他还是个学习吊车尾的片刻差生,在齐贺面前他却如鱼得水。齐贺在他眼里是高尚而无私的,试问谁会愿意将一个土里土气的乡下小子带进高雅的音乐之门?就连霍定国、许如梅那么开明的人,都觉得走这条路前程太渺茫,不太看好他。
这份知遇之恩是霍彦会感激一辈子的。
正因如此,预感到自己即将失去它之后,霍彦失魂落魄得连下起了雨都没发现。
霍明珠跑出去时霍彦衣服已经淋湿了大半,她赶紧把伞挡到霍彦头上,语带责备:“哥哥你来了怎么不进屋,雨这么大!”
霍彦如梦初醒。
他口里微苦,伸手接过雨伞把它挪到霍明珠那边:“哥哥没事。你见过柯扬外公了?他愿意教你书法吗?”
霍明珠说:“当然愿意!”她拉着霍彦的手往里走,“哥哥你和我进去跟柯扬他们打个招呼,然后回去换衣服。”
霍彦理了理被打湿的校服,腼腆地走进屋。柯扬妈妈本想留霍明珠吃饭,见霍彦衣服湿漉漉的,只好说:“你们改天再来玩。”
一路上霍彦都很沉默。
霍明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牵紧霍彦的手。回到家后霍彦掏出口袋里的磁带,才发现它被雨打湿了。他又起了鸵鸟心态,对霍明珠说:“老师果然有这张磁带,大方地借给我回来听!我居然把它弄湿了,真糟糕。先放放吧,等它干了再听!”
霍明珠明白了,霍彦的反常和齐贺有关。上次见面时齐贺的态度就很奇怪,如果齐贺真的像霍彦说的那样对他那么好,怎么会对她爱理不理?比如今天柯扬把她带回家,柯扬妈妈和柯扬外公都对她非常和气。
不是说一定要很热情。有的人慢热,不容易和人熟悉起来,第一次见面没多大热情是正常的,可如果连基本的寒暄都没有的话,那肯定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霍彦不愿意开口,霍明珠只能督促他快去换衣服。
霍彦换完衣服出来,霍明珠马上把一颗剥好的巧克力塞进霍彦嘴里。霍彦像许如梅,头发有点卷,一沾水就湿漉漉地贴在额前,看起来像只失落又可怜的大狗。他尝到巧克力化在嘴里的淡淡涩味,鼻头微微发酸,愣愣地问:“明珠你给我吃什么了?”
霍明珠说:“巧克力!婧婧姐给我买的生日礼物,一直没吃呢。”她握着霍彦的手,“吃了心情会变好!”
霍彦揉揉霍明珠的头发:“谢谢,我没事的,你别担心。吃了以后我心情果然变好了!”他的语气是轻松的,笑容却有点勉强。
霍明珠说:“我来做饭,哥哥你休息一下。”
霍彦哪坐得住,和霍明珠一起进厨房忙碌。饭菜上桌后霍明珠说:“哥,今天轮到我值日。”她看着霍彦,眼也不眨地瞎扯,“你能帮我顶一下吗?柯扬说要带我去买纸笔,我们说好了的。”
霍彦说:“没问题!你钱够吗?要不要我给你一点儿?”
霍明珠说:“不用,以前我存了一点钱。”见霍彦皱了皱眉,她马上向霍彦作出保证,“都是我自己攒的,嗯,以前像爸爸那样给人做过翻译!有次我还跟着外国旅行团去广州那边呢,那边外国人更多,他们说话其实有点难懂,跟我们学的不太一样。而且外国人也有方言,像我们四川有四川话、闽南有闽南语一样……”
想到霍明珠那名列前茅的成绩,霍彦的小心脏又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他两个妹妹不仅考试考得好,还都能靠学到的东西赚钱了!
为什么只有他念!书!不!行!
霍彦被小小的打击了一下,倒是从沮丧的情绪里走出来了。不管出了什么事,他都不会放弃音乐的,那是他唯一一个比别人擅长的领域。
霍彦夸道:“不错!不过我也不差,明珠我跟你说,我能把‘howaeyou’翻译成‘怎么是你’,‘howoldaeyou’翻译成‘怎么老是你’——怎么样?够天才吧?够厉害吧?”
霍明珠噗嗤一笑。
沉郁的气氛一扫而空。
霍明珠到学校后马上和余可几人商量着调换值日的事。这不是什么大事,余可一口答应下来,并决定留下替霍明珠圆谎。柯扬嘴巴损,关键时刻却还算靠得住,听到霍明珠是担心霍彦后一口答应下来,并决定叫徐林陪霍明珠一块去。
于是放学后他们兵分两路,余可、高岩留下和霍彦一起在a班值日,霍明珠和柯扬、徐林离校“查探”。
霍明珠看得出霍彦的犹豫——那张磁带被弄湿未必不是霍彦打心里想逃避它!会让霍婧婧特意送过来、会让霍彦避之如蛇蝎,肯定有古怪。
霍明珠拜托徐林先绕道影像店,掏出一块钱摆脱老板给自己放一次那张摆在最显眼处的磁带。
等磁带被录音机一点点读取,动听的旋律倾泻而出,霍明珠整个人呆住了。
柯扬坐在轮椅跟在一边,见霍明珠神色怪异,不由问道:“这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