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葭手忙脚乱地安慰她,她从来都没有学过如何安慰过人,也没有人在她需要的时刻给予她安慰过,她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她放弃那些“自己就是原罪”的念头。容以诺身体虚弱,哭了一会儿,便觉得累了,倒在她怀里隔了半晌才抽泣一声。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要先找到她最害怕的东西:“你害怕我们大家都会离开你,可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至少我不会离开你,我还会来看你,就算来不了我也可以给你写信写邮件。”
容以诺平静了些,带着软糯的鼻音道:“可是我害死了那个捐献者,也害了我哥哥。”
“你哥哥不是这样的人。”
容以诺看着她,摇摇头:“我知道哥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绝对不会原谅任何对不起他的人。那个人曾对不起他过。”
柳葭心中早已卷起了惊涛骇浪,容以诺知道那些事到底有多久,知道的内容中又有多少是被扭曲了的。她曾经告诉自己,她绝对不会成为容亦砚手下的一枚棋子,可是现在她才意识,这根本就由不得她。
她将她的手握在手中,郑重道:“可是我不一样,如果我的骨髓可以配型给你,那我一定是自愿的,你不需有要任何负担。”
容以诺愣愣地看着她,眼泪扑簌扑簌从眼眶里掉出来,落在她的手背上。终于,她在柳葭的注视下,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柳葭顿时觉得心头那块大石已去,又继续道:“如果有人愿意换骨髓给你,她一定是希望你能够好好活下去,健健康康的,而不是带着沉重的负罪感。你知道吗?”
容以诺点点头,忽然敏感地看着她的身后,低声叫了声:“妈妈……”
柳葭表情一僵,还来不及想太多,便感觉到有人从背后将她拉扯起来,她转过头,面对的是容夫人那张扭曲而美丽的脸。她颤抖着嘴唇,注视着她:“我就知道你是知道的,你都是知道的,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说,你想做什么?”
柳葭用力推开她掐住自己的手,冷静地开口:“这些话我们等一下再谈,现在不方便说这些。”
“今天早上容谢告诉我,终于找到高度配型的骨髓,我就知道那个人是你,你到底想做什么?是不是要等到以诺进了手术室,然后你才反悔?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容夫人身上的慵懒华贵的气质全部都不见了,她现在只剩下无尽的愤怒,是作为一个母亲维护自己女儿的愤怒,“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根本就已经知道了,你那天就是故意,还故意挑拨我跟我儿子的感情,你实在太恶毒了!”
柳葭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喝止道:“这些话我们私下怎么说都可以,你为什么要当着以诺的面来说?”她这句话一脱口,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现在容夫人已经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能力,她现在唯一所能够想的就是如何保护自己的女儿不受到伤害,她根本不可能理解她这句话的含义,她这句话只会引起反效果。
果然,容夫人更为愤怒,大声道:“难道你还想离间我们母女的感情?你说,你刚才到底说了什么,让她哭成这个样子?就算我曾对不起你的妈妈,可是以诺是你的亲妹妹啊!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柳葭闭上眼,深深地抽了口气。
一切都完了,她终于把那句最不应该说的话说了出来。
她身后的容以诺没有了动静,天地万物似乎只剩下寂静。柳葭不敢回头去看,她害怕看到一双绝望的眼睛。
柳葭睁开眼,轻声问:“……你为什么要说出来?”
容夫人也一副惊呆了的表情,她抬手捂住唇,一双美好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你为什么要当着以诺的面说出来?”柳葭觉得疲惫极了,“为什么要现在就说?这些话,她不应该知道的。容谢这么多年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就连对我都没有提过半个字,可是你为什么要说?”
“他们有你这样的母亲,真是可怜。”柳葭眼睛里满是不屑,她在那一刻不再是那个柔和乖顺的柳葭,她身上的锋芒和棱角一下子都显露出来,“你用最坏的恶意揣测我,这没有关系,我根本不在乎,可是你把最不应该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真是太愚蠢了。”
容夫人已经完全丧失了反抗的能力,整个人都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嘴唇哆嗦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个时候,她们听到了属于容谢的低沉磁性的嗓音:“你们在做什么?”
——
柳葭知道自己已经无法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她匆匆忙忙地说了一句“我先走了,你们慢聊”便转身而去。
她甚至没有勇气回首去看容以诺一眼。
容谢敏锐地觉察到那种紧迫而奇特的气氛,他选择了先照顾自己的妹妹。他低下身,摸了摸容以诺的脸蛋:“外面太阳这么大,你看你都热出汗来了,好了我们先回去。”
容以诺神经质地拉着他的手臂,磕磕绊绊地问:“柳葭姐姐是我的姐姐?”
容谢心中一凛,但还是神情自若地笑道:“别乱喊人姐姐,以后要叫她嫂子。”
“可是,是妈妈说的。”她抬起手,指着站在面前的母亲,“妈妈说,我是她的亲妹妹,可我也是你的亲妹妹,所以你们两个都是我的亲人?为什么会这么复杂?”
容谢转过头,看着自己的母亲。他轻轻一笑,用轻松又带点顽皮的语调问:“妈,你是不是中暑了,连这种胡说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