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你就是不喜欢他。”印暄从喜色中透出一股隐晦而微妙的深意,“那龙神东来呢,你与他交往百年,可曾动心?”
印云墨想了想,道:“对他,谈不上喜不喜欢。本就是蓄意结交,若还要拿心去假戏真做,摆出一副‘十分动心,然而还是忍痛拒绝’的模样,那也太不要脸了。”
印暄淡淡一笑:“临央,你真是无心无情。”
印云墨听着觉得不对味,挑眉道:“不叫我小六叔了?”
印暄捏着他的手指一根根摩玩,嘴角噙着笑:“幼年昵称,如今再这么叫也不太合适,更何况你我本无亲缘,我还是叫你云墨吧。”
印云墨隐隐有点失落,觉得那个粉雕玉琢、软糯可爱的孩子真的是随时光流去再不复返了,勉强笑了笑:“那就叫我云墨吧。”
“不论你因何堕仙,都是不堪回首之事,我原本就不该问的。”印暄起身道,“看你又累又困,好好睡一觉,明日我再来。”
左景年将他送出门去,回头说:“主上,我似乎觉得——”却见印云墨已经歪着脑袋靠在床头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将对方的头挪到枕上,掖好棉被,心想许是自己多心了。封印是他与印云墨一同加固的,有没有问题,他应当最清楚。
或许是因为一千三百多年来,他从未见主上的心绪因任何人而动摇,如今乍然一见,便觉得处处违和。
他在床边的地上铺了个蒲团,开始打坐,默默想:要是主上能恢复仙身就好了,便可以继续附在他仙袍上,朝夕相处,省得走开一步都挂心。
秦阳羽率军追击宛郁败兵,过了雾州边关,在一处名为“鬼哭谷”的地方迷失了方向。此处位于戈壁边缘,奇岩林立,地势诡谲。每当风起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怪影迷离,更有鬼哭狼嚎之声回旋,闻之令人毛骨悚然,因此而得名。
裨将劝道:“将军,我们已深入北漠三百余里,有道是穷寇莫追。”
秦阳羽心中战意未消:“宛郁十年未有如此大败,此番遭受重创、军心溃散,连什么萨满、国师都折在我大颢境内。若不乘胜追击,待其修养生息之后,又要年年来边陲骚扰。不如直扫宛郁王庭,彻底拔了这颗钉在大颢北疆上的獠牙!”
他又派了几队兵卒四处探路,其中一队禀报时,带回来几名行走边塞的游商。秦阳羽见他们身穿汉服,容貌口音俱是出于中原,又亲自盘问了些行商事宜,确认是被宛郁逃军连累、遭了兵难的商队成员,便请他们为向导,为大军带路。
走了一个多时辰,果然出了鬼哭谷,进入一片地势低洼的干涸湖床,秦阳羽在马上隐隐觉得不对劲,思来想去,忽然灵光乍现:带路的游商,领头那个黑脸络腮胡的,眉目间依稀有些像当初那个到他主帐中密报历王言行的兵卒!
他知道这兵卒是王喜手下奸细,于是将计就计,在主帐骂娘大发脾气。私下又调查了对方的底细,是个运泽县人,名叫“钟月初”。当时他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未抓捕,等到王喜通敌夺关阴谋败露,好将所有党羽一举成擒。
如果此人真是钟月初,不但逃脱了军法处置,还乔装成落难商队,定有什么诡计……秦阳羽当即策马来到前锋,命人拿下那名游商,脸皮上的络腮胡一经撕落,果然是钟月初!
钟月初被人按在地上捆住,并未露出惧色,只是冷笑连连。
秦阳羽在马背上俯视钟月初,“你本是颢人,为何叛国,为虎作伥?”
钟月初挣扎着抬头冷笑:“我当了三年边兵,天天守着一堆破石墙吹西北风,每次上战场回来,都当是又白捡了条命,这种鬼日子,是人过的吗?想我也读过几年书,若不是皇帝下令征兵服役,我说不定已考上童生秀才,当官做老爷享福了,凭什么要到这来卖命!幸得王公公抬举,萨满大人看中我有巫修资质,要收我为徒,难道我放着有权有势的未来萨满不做,死心塌地当个炮灰?命都没了,国算个屁!”
秦阳羽怒斥:“大颢开国近百年,百姓得享繁盛太平,靠的就是将士戍边卫国、甘洒热血。若人人都自私怕死,早以国破家亡,哪还有你这白眼狼生出来、米粮吃到今日!生育之恩不思报答,反而图害国家父母,不当人子!死有余辜!”当即长剑出鞘。
钟月初脸色一变,仰天作狼嚎之声。
剑光闪过,余音与腔中血一同喷溅而出。钟月初的头颅滚落在地,双目难以置信地圆睁着,似乎还想质问那个说给他下了护身咒、定会保他周全的老萨满,为何言而无信?
四面八方顿时狼嚎迭起,无数半狼半人的妖物从湖岸土丘上露了头,合成围拢之势,目露凶光地呲着利齿,朝着猎物直淌涎水。
周围竟有能施展驱狼巫术的萨满?秦阳羽暗惊之下,拔出□□,尚来不及下令变阵,那些狼人嚎叫纵跃着,从土丘上蜂拥扑了下来。
凡人之躯,如何抵抗这些力大无比的妖物,场中顿时血肉飞溅,将士们的惨叫声夹杂着凄厉狼嗥,一个个生灵在狰狞爪牙下迅速消失。秦阳羽领军奋力冲杀,结锋矢阵试图突围,却被仿佛源源不绝的狼人死死咬住,挣脱不得。
危急时刻,山丘上骤然响起一声震撼云霄的爆喝:“孽——畜——滚——开!”
仿佛九天战神手中巨锏凌空砸落,在黄沙地上轰起漫天烟尘!身披金漆兽神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