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凶者……臣妾初初听闻时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行凶者她竟是……永宁郡主。”
刘延脸色一沉。
皇后细细揣摩着他的心思,面上神情凄楚,戚戚然道:“原本臣妾也想着是误会了,永宁郡主纯真可爱,又年纪尚小,要说她会当街与人动手,臣妾是万万不信的。可是,臣妾母亲特地为了此事入宫,言及当时在场者甚众,后来还是恰好去上香的楚太妃和楚王侧妃孟氏出面阻拦,郡主这才停手……”说着说着,又是一阵泪落。
听到楚太妃时,刘延瞳孔一缩,旋即不着痕迹地看了屏风那侧一眼。屏风这边的连语涵明白他的意思,虽然知道他看不见自己,却还是做了个鬼脸——她本来打算一会儿细细说这件事的。
皇后的态度不软不硬,刘延面色端凝,眼神锐利地盯着她:“皇后,朕以为,这几年来,你心里大约有个谱的。”
皇后一惊,没想到刘延竟然打算跟她摊开来说了。她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却决定装傻:“臣妾愚钝,不知陛下指的是哪方面?”
刘延冷冷地看她一眼,之后便抬高了视线,注视虚空处缓缓道:“朕只得永宁一个,她身份上尴尬,这些年总也不得将她名正言顺接进宫,思及此,朕时时都惦念着委屈了她。”淡淡地补充一句:“皇后这些年对永宁的照拂,朕也看在眼中。身为中宫,你也是尽职尽责的。”
这一句肯定,比什么都强。
皇后眼皮颤了颤,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喉头哽着,什么都说不出口。
刘延看着她,掩下眸中冷意,仿佛闲话家常般:“你那侄儿也十六七了罢,倒是不曾听闻他进学下场的消息。”
皇后不妨他话题跳得这么迅速,但很快便反应过来皇上是打算给点补偿了,忙点头道:“臣妾那侄儿今年十六,读书却是不大好,好在于习武一事上颇有几分兴趣,镇日摔摔打打的,倒是叫他练得身子骨健壮。”
“既这么着,”刘延单手支颐,顺手揉了揉眉心,略有几分疲惫的模样,“待他伤好后,叫他去京畿大营补个骁骑尉的缺,也算是你这个皇后姑姑护佑他少走些弯路。”
皇后知道他的言下之意——皇上希望郭家就此息事宁人,究竟连这补偿也不欲叫人知晓,面上只说是皇后庇荫娘家侄儿,给侄子补了个六品武职。
皇后的目的也就是这个了,不过她不想表现得太过欢喜,所以没有立时应下,而是矜持地犹豫了一会儿,这才开口:“如此,臣妾便代宏儿谢过陛……”
她话还没说完呢,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只听一声娇呼——“父皇!我不同意!”
娇嫩如新柳的少女小炮弹一般从屏风中冲出,一头撞进刘延怀里,扯着他的衣袖大声嚷道:“不行不行!分明就不是我的错,凭什么要给他好处!我不同意!”
帝后二人第一次同步了思想——两人都被那一声“父皇”给震傻了。
连三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却因是半侧身对着皇后,半点没让她发现。方才连三在屏风后确实被刘延和皇后的交谈惊到了,没想到当初一句“父君”的戏言,竟是真叫刘延实践了起来,看情况铺垫的时间还不短。
连三倒是不曾往深处想他的用意,只是恼怒自己平白比他低了一辈,白白教他在辈分上占便宜。又听了几句,见刘延还真打算妥协,差点就要被皇后那女人讹去一个骁骑尉,顿时不悦起来,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圈就冲出去了。
还是刘延先回过神来,案下的手将香香软软的小姑娘挪了挪位置,好让她坐得舒服些,这才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咳咳……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连三鼓了鼓脸颊,瞪了他一眼,手上却抱着他的臂撒娇纠缠:“就不就不,父皇!”
刘延不由自主地抖了抖,一滴冷汗悄悄从鬓边滑落。
皇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对“父女”,愣愣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如果她细心一些就会发现,今日才进宫的连语涵穿的是一身鹅黄色宫装,发间还有些潮意,显然是才沐浴过。
而咱们伟大的陛下,似乎也是刚刚沐浴完毕——宣室殿作为帝王理政之所,内里只备了一间浴室。
可惜皇后此时状态不佳,正处于一种震惊到茫然的阶段,连听句话反应都慢半拍,更别提留心这些细节之处了。
连三丢给刘延一个“等会儿找你算账”的眼神,转而将炮口对准皇后。她就坐在刘延大腿上,整个人被半抱着,高高在上地直视皇后:“皇后娘娘,虢国夫人入宫陈情,可有提到我为何要打你家那个纨绔?”
她这话没用敬语,语气也不像对国母说话,倒像是在审问一个下人。皇后脸色不大好,眉头皱了又皱,最终还是没好气地回答:“不曾。”
刘延瞥了面色不佳的皇后一眼,冲怀中小丫头温柔笑道:“好了,朕在这里,你说说你为何要跟人动手,我来给你评理。”
这话偏心得过分了,就差直说“别怕朕给你撑腰”了。皇后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连三仿佛找到了靠山,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将刘延望着:“父皇……”刘延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只听她接着道:“那郭家小子骑马撞倒百姓后不仅不赔礼道歉,反而指使家丁上前殴打!我途经那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才出手的!”义愤填膺状捏紧拳头,砸了刘延两下。
刘延猛不丁被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