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宁妩不以为意,对这个话题不是很感兴趣,“现在可以让你的人撤了,她如今就是条丧家犬,连露面都不敢,她要是还不怕死地让我撞见,立刻就会被警察以绑架伤人罪关进监狱。”
“不是啊,我是想跟你说一声——她出现了。”夏田迟疑地说。
宁妩眉头狠狠一皱。
“昨天我接到私家侦探的电话,说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徘徊在疗养院附近,后来我的人跟丢了,不知道她究竟是进去了还是离开了……不过你说得也对,她就是条丧家犬,也是怪可怜的,大概是放心不下弟弟想去看看他吧。”
“你说什么?”宁妩却陡然变了脸色,“她去看了小辰?”
夏田点头:“怎么了,脸色好难看的样子。不过你放心,你宝贝弟弟好好的,我来之前还特地去看过他。”
“不好意思夏哥,我现在有急事要出门一趟,可能没工夫招待你了。”宁妩急急留下一句话,进房间随手换了件衣服,然后出了门,直奔福音疗养院。
……
抵达的时候,她正撞上一起医闹事件。
在疗养院的vip住院部,几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正在对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大声谩骂,甚至还动起了拳头,有一个助理医师已经被打倒在了地上,最后连警察都出动了。
“怎么回事?”宁妩问外围的一个小护士。
“啊是宁小姐!”小护士明显还有些心悸,看到那几个被警察制伏的壮汉,哭着小脸说,“这几个是902张老太太的儿子,张老太太是您曾经资助的‘阳光扶助’项目的受益者之一,六年前因为一场车祸被压断了腿,这么多年一直靠着项目资金在疗养院免费养老,每个月还给家里两千多的生活补助,可是您也知道的,自打半个月期,您停止了对项目的注资……”
护士小姐迟疑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难以开口,但依然硬着头皮说了,“您停了对项目的注资,疗养院不是慈善堂,老太太在院内平日里就横行泼辣,她的腿上了假肢,这几年早已经活动如初,跟正常人没有两样,我们就建议她回家疗养,她最初骂咧了几句我们没良心欺负老人,但后来也答应走了,结果这没两天就带着几个儿子来医院闹事——”
“他们闹什么?”宁妩瞥了眼那厢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的老人,“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发生过不止一次了?”
“……嗯。”护士小姐为难地说,“宁小姐,有句话我不知该说不该说,您心地善良,私人出钱资助那些车祸伤者,原本是菩萨心肠,可是他们却不见得会对你感恩——我来院里工作这几年,从那些受益者的口中听到最多的是,这是国家的给予他们的福利,他们受了无妄之灾,国家每个月都会给抚恤费,还要免费提供医疗——这是他们应得的。”
护士小姐委屈地说,“他们中有老人,有好手好脚的年轻人,其实好多都已经痊愈了的,可是却赖在这里不肯走,每月吃您给的抚恤金,还对我们医护人员呼来喝去,一个不如意,就威胁要去政府闹,说我们虐待病人……”
宁妩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心疼地握住护士的手,“辛苦你们了,抱歉,是我当初考虑不周,这件事我会处理的,绝对不会让你们白受委屈。”
护士到底年轻,今天又受了这样的惊吓,眼睁睁看到自己同事被那些蛮不讲理的人打成重伤,现在竟然一下子哭出了声来,“您出了钱,他们却当领钱是理所当然,我们悉心照料,他们当我们是廉价佣人,可是天知道,我国每年发生的意外车祸有多少,国家哪能救助得过来?真以为人人都像他们那么走运,免费医疗还能每个月领工资一样两三千地拿回家吗,甚至有个把月您投进的钱少了,他们中还有人闹到院长办公室,我院长贪污了他们应得的钱……”
应得的?
没有谁天生就应该坐享其成。
宁妩耳边还回荡着老太太叫苦连天跟警察大骂疗养院的声音,她眉头紧皱,仔细替小护士擦了擦眼泪,沉沉说,“我知道了,别哭。不患贫而患少,我今天要是给天桥上的乞丐一百,他恐怕会感激涕零,而我每个月给这些人三千,一旦突然给少了或者不给,就好像是挖了他们的祖坟。”
她的声音太凉太清冷,令小护士都忘记了哭,呆呆看着她。
宁妩松开了护士,目光冷冷地朝着那个哭号撒泼的老太太走去,就像是凶手走向那把记录着他罪证的屠刀。
这么多年,不管多辛苦,不管多艰难,宁妩对自己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别后悔,千万别后悔。
人在太年轻的时候,如果没有人指点,没有人教导,就真的很容易犯错,然后一步错,步步错,最后满盘皆输——可她偏偏不肯认输。
她自以为满心算计,做得天衣无缝,可唯一逃脱不过的,是那点还未泯灭殆尽的良心,就因为那点仅剩的良心,就因为心软了一次,就活该给自己埋下了一辈子的祸端。
时至今日,宁妩其实知道自己走错了路,从很多年前就开始走错了,但如果再走一次,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重蹈覆辙,或许是她那崩溃成一盘散沙的道德观是非观已经辨不出原来的模样,导致她偏执地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