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王子墨的离去无声无息,送行人只有林芷岚与陈旺树,十里长亭清冷无比,她只是一颗小小尘埃,不被人记挂。而如今,她的回归,绝不像她离去时的那般简单。
王家庄的反应,别院内的暗流涌动,都不能影响林芷岚,现在的处境不会比以前更艰难,既然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那么往后,两人便是齐心协力,共同进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有什么能打败她们。
林芷岚心情很好,由彩月碧霞伺候着换上了新衣服,梳起了高云髻,轻点朱唇,罗黛描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动之中,无声的情意流转波动,莲花暗纹的改装旗袍,月白的底色上闪着绣银波纹,衬得林芷岚越发的雪白细嫩。
“娘子,莫说官人见了您会呆住,就是咱们日日服侍您的人,都看花眼了。”彩月赞叹道。
“奴婢虽然没见过世面,但奴婢敢说,咱们盐官县里论相貌夫人是独一份的。”碧霞附合道。
“老奴在兴元府里,就听过我家老头子说起,小爷出去应酬生意,从不与人进青楼。我家那老头子还教导过小爷呢,娘子您猜,小爷怎回的?”张婆子笑道。
“怎说的?她不嫌弃就好了。”林芷岚笑意满满,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嫌弃?哪个男子见了娘子会嫌弃!除非那是太监。咱们小爷说啊,娘子比楼里的姑娘好看一万倍,云泥之别,何苦花费银两让自己的眼睛受罪。”
林芷岚闻言,嘴角不由向上翘起,调皮地说道:“她啊,穷惯了,舍不得钱呢,要是白给,你看她要不要。”
“娘子啊,您就嘚瑟吧,回头小爷要真带了女子回来,看您急不急。”
林芷岚的眼神微微黯淡,纤手在疤痕上轻轻摩挲,心中的喜意也随之淡了几分。这道疤已经淡了许多,但很长,像地球上的东非大裂谷,到了太空也不会让人忽视。可是除了叹息,她还能如何?
张婆子等人见状,也是觉得可惜,好好的一个美人儿,却多生了一道疤,虽不说把人毁了,但也是有损形象。
“娘子,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过去的事,别再多想了,咱们小爷绝不是那等无情无义的人。”
“她敢么。”林芷岚一脸的傲娇,随即又恢复了好心情。
打扮停当,管家在外头候着了,张婆子来禀报时辰差不多了,林芷岚便抱着粉雕玉琢的宝儿,清丽可人的胭儿,一众奴仆,浩浩荡荡去了码头。
盐官县的码头一直极为繁华,不说南来北往的商旅货船,就是路过去临安府的官船也有不少。苦力们顶着烈日,挥撒汗水,为盐官县的经济添砖加瓦,又有不少脚力在帮着客商物色生意,还有数之不尽如林芷岚这般接船的。
今日的码头份外热闹,王顺早早就租用了一块空地,支起彩台,请了楼里的姑娘在台上献舞,台下,还有两条舞狮,随着鼓点的缓紧,下蹲上跃,威风凛凛。
林芷岚很满意这样热闹的排场,但她们家并不是唯一的焦点,或者说根本不算焦点。
只见在不远处,另有一处彩台,足足比王家的彩台大了五倍,上头的姑娘也不是没名没姓,而是盐官县有名的花魁。这些还不算什么,台下聚集了近两百人,一个个身穿绫罗的贵人向一个乡绅模样的中年人道贺,中年人的后面站着一排家奴,每个人手中都支着牌子,什么百年世家,丁未秀才,戊申举人,百善之家等等。
王顺很有眼力,看了一下便凑到林芷岚身边说道:“娘子,这是寿村蒋家,小爷未曾与家里说,但小的听我爹说,蒋家的大公子与咱们小爷在牢城营是好友,这次一同回来。”
林芷岚点头。她在盐官县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寿村蒋家她自然是听说过的,那是盐官县最显贵的家族,王家不可同日而语,料想要不是蒋家大公子吃了官司,今日他回来的场面也不会只有这些。
王顺从他爹那里知道不少事,包括王子墨为什么会停留在襄阳不归,但这些事,不是他一个管家能说的,只是他知道之后,越发坚定了跟随王子墨的决心,也开始对这个新主子重视起来。
过命的交情,千金难换,傍上了蒋家,可比回王家争家产有意思。
大中午的,太阳很毒,码头上等待的人都飚着汗,林芷岚与宝儿虽然有奴仆打伞,但还是汗流浃背,彩月很有眼色,不时给林芷岚吸着汗,怕她脸上的妆花了吸引不了王子墨的注意力。
船上的人到了嘉兴便已经坐不住了,不停在甲板上来回走动,这之中,王子墨与蒋尚培怕是最为近乡情怯的,船身缓缓摇摆,就如他们的心,不上不下,焦灼难耐。
“大哥,你家里的人会来接你吗?”王子墨有些心慌,没话找话道。
“难说,虽然送了信,但我毕竟不是衣锦还乡,我怕我回去了,给父亲他老人家丢人,让蒋家抬不起头。”大族子弟,家族的归属感与荣誉感是很强的。
“大哥这是哪里的话,蒋老爷知道你能平安回去,必是老怀安慰。”王子墨宽慰道,她真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心绪的复杂让人没有聊天的**,蒋尚培看着清澈的河水,两旁的景物逐渐的熟悉起来,心里的担忧便越发的重了。
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盐官县的码头了,那高台,像是黑暗大海中的灯塔,心之所指,先前所有的不安在这一刻消失不见,有的,只是即将与亲人团聚的喜悦与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