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来冲粹园,蕙娘少不得多住了几日——如今权仲白虽然不在,但她身份特殊,并且平时的确也是诸事繁忙,偶然消闲一番,众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权夫人还遣人问她要不要把歪哥塾师接到冲粹园去,免得住久了耽误孩子功课。还是蕙娘想到自己回来后还要找机会和桂家、孙家等人见面,这才推拒了权夫人的好意,到底还是带着两个孩子回了京城。
乖哥还好,毕竟还小,住在哪里对他来说差别不大,只要能跟着养娘,随时见到母亲就行了。歪哥现在三周岁多了,已经很懂得人事,虽不说千伶百俐,可童言无忌,有时候一些话也能令蕙娘为之动容了。他不知从哪里听来,知道香山秋景最美,对蕙娘一整个夏天都把他放在冲粹园内,到了秋天却又将他接回京中,感到了极大的不满,接连几天见到母亲,都要和她闹别扭不说,离了蕙娘的眼睛,且还要在国公府内到处生事,不是揪了哪个小厮的胡子,就是要拔哪个丫鬟头顶的簪环,除了廖养娘和蕙娘以外,余人竟丝毫不能节制。
若是一般的门户,孩子上了三岁就归养娘和一众丫鬟婆子带的,父母不过是晨昏定省时见上一面,其实和孩子交流也并不多,就是调皮了点,养娘自己说上两句也就完了,不是什么大事,闹不到老爷太太跟前。这做爹娘的也能图个清静,到了年纪,自有教养嬷嬷、蒙师塾师等培养。可蕙娘却不肯把歪哥放出去住,到现在歪哥还是住在她院中厢房里,一举一动都有人来告诉她知道的。这个小霸王在府里闹出了这样动静,她心里难道没数?也不仅暗暗埋怨自己:非得把歪哥生出这样的脾气来,才走了两个月,他倒是无法无天了!
别看这孩子小,但要把他给降得心服口服,却也不是那样简单,蕙娘现在却没这份心思了。几乎是才从冲粹园一回京,她就开始忙了起来,虽说蕙娘如今是不大管府里起居琐事,几乎全交到石英等仆妇手上,但总还有些红白喜事人情往还要她做个主,现在权夫人往下退,她还要代表国公府出面应酬——这还好是国公府人口简单,现在说来就是她们一房主子,平时也比较低调,不是那等热衷于社交的形象,不然,光是这些事,就足以占用蕙娘绝大部分的精力了。
除此以外,还有良国公交代下来让她帮办的生意诸事,因现在权家四个儿子全都不在,蕙娘还得把从前他们的一些工作给挑起来,再加上宜春号也要算账,秋季这一两个月,她是忙得□乏术,也真的没精神去管束儿子了。
虽说大家闺秀,一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做到蕙娘这样的当家主母,很多规矩根本无法去较真,她要管生意上的事,就必须和管事们频繁接触,要交际应酬,就要全京城四处去跑,有时候还因为鸾台会里的事,要随指一个借口出门去办,权夫人不管事,太夫人更不会无故和她为难,因此现在蕙娘居然得了一点自由,想出门也不用和两重婆婆禀告,自己往车轿班子里一递话那就出去了。有时候出门赴宴回来,绕个弯到娘家吃个晚饭,也没有人说她什么。
这天早上起来,权夫人又令人拿了信来给她看——却是京中又有红事,来人下帖报喜。这怎么送礼,又是一门学问了,石英听说此事,忙把萤石给打发过来了,翻册子找出了旧年两家礼物往还的例来给蕙娘参考,又有熟知京中人事的婆子给蕙娘掰扯这门亲事男女两家的背景关系,新郎新娘在家中的出身与地位等等,又给蕙娘出了无数的主意,“虽说前年他们家添丁,我们给的礼厚,但那是嫡长孙,位分不一样不说,连他们家少夫人都和我们家联络有亲呢。今日是庶女成亲,倒不必再送这样厚的礼了,只按两年前她姑姑出阁的礼送去便好,要怕面子上过意不去,您就把这尺头给换做贡缎得了。”
因这是太夫人娘家表弟府上,蕙娘倒格外看重了几分,又翻了翻前几年人情往来的账簿,便随口道,“这样找太繁琐了,以后还是和我说的一样,每家都单立一页出来,随时添减,两本簿子交叉了来找,这样每年、每户都有比较,就知道如何送礼才最合适了。”
说着,又翻了今年送礼的簿子,随口道,“也不知是现在银子贱了还是怎么,人人手都松,两年前那份礼还算不薄了,今年还按这个例去送,恐怕太简薄了呢,真拿不出手去。你瞧,上个月阜阳侯府上,仲白表弟成亲,说来也是庶子,娶的不过是个七品官的女儿,就是这样我们还送了一对珊瑚过去呢。”
便令萤石和绿松,“你们按这个单子,斟酌着再减几分吧,总也别压过了嫡长孙的那份礼去。”
“这还不是众人手里都有钱了么。”那婆子便笑道,“从前年孙侯船队在天津靠岸开始,哎哟哟真不得了,这几年银子竟真是不值钱了。也不知孙侯带回了多少银子,我们这一向出去问起来,朝中的大人们,是越发富得流油了。”
蕙娘微微一笑,随口道,“哪里是他带回来的银子,你们是不知道呢,现在开了海禁,他们越发肆无忌惮了,几家人包了去日本的航线——那里银子贱……”
她只随意说了一句,便不往下说了,从人虽然好奇,但也不好乱问,只得眼巴巴地望着蕙娘,见蕙娘无话了,方才下去自己做事。
一时单子拟得了,蕙娘又让给太夫人、权夫人都送去看看,等两重长辈回了无话,别的事石英自然去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