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事权仲白头前并没过问,封锦一边走,一边就给他介绍案情始末。“还真是从你的那番话里找到了思路,既然是走的朝廷关系,那么在火器作坊上下功夫总是不错的。正好这几年来,燕云卫暗部从没有放松过对当年工部那场爆炸的调查,我也是灵机一动,遂令人盘查当时工部爆炸中在场所有人,不分生死,其家人亲眷,能否和火器作坊扯上关系。”

“这么一查,本意要查的线索没查出来,倒觉毛家这个毛三郎,自从受伤以后形迹就诡异得很。先是和达家定亲,十分惹人疑窦,他们家又没什么来往,也无甚亲戚勾连,怎么就定上亲了?还有他的行踪,一直也成谜,伤好了也不出去做事,一家人就靠父亲做京官有点收入,日子却过得还算殷实。——这本来就十分可疑了,偏他前几年忽然间就没了,左邻右舍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他们一家的行事,有时候透着古怪。”

这古怪两个字,很多时候就是燕云卫这种特务机构往下查的动力了,封锦立刻便吩咐人暗地里掘了毛三郎的坟,他道,“说也奇怪,几年时间,皮肉是都化开了,可也没烂得那么快罢——头都没了,再一查才发觉,收殓时就是无头的,缝了一段木头上去。因皮肉烂了这才滚到一旁的……”

权季青抛掷人头的事,权仲白当时是没有亲历,他毕竟见惯了鲜血,事后想起来仿佛也没觉得如何,唯有此时听封锦谈起时,不知为何,反而觉得一股逼人的阴冷袭来:从前不明真相时,他对权季青总是十分有情谊的。密室对峙知道‘真相’后,自然对权季青极度失望,可当在冲粹园里,清蕙将所有实情告知以后,再回头看从前的事,他对权季青的看法便复杂得很了。一棵树从小被人种歪同自己长歪,终究是有些不同的,季青虽说曾与他为害,但要说对他完全没有感情,倒也未必是真,说来讽刺,不论动机如何,也许全家人里,他反倒是唯一一个不想利用他的医术,只想成全他的志向,把他远远放逐出去的人了。

“肉烂了一些,也有好处,问题立刻就暴露出来了。”封锦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继续侃侃而谈。“此人胸前背后都有弹伤,还有铁片没有拔尽。我请教了子梁,这是不合情理的。爆炸只持续很短的时间,他不可能两面受伤。而且背后伤痕明显有愈合过再剪开的痕迹,肉色深浅不一。仵作当时就瞧出了不对,这应该是当时没有立即医治,之后过了一段时间再疗伤的结果。但胸前伤痕又没有这样的表现,这岂非是疑点重重么?再顺藤摸瓜那么一查,便觉奇怪了,毛三郎当时也在调查的范围内,几次询问他都表现如常,一点也不像是背后有伤的样子。当时有很多人,可都是在病床上见的燕云卫。”

如此一来,毛三郎人虽然死了,但疑点反而越来越重。燕云卫下一步自然是提审毛家全家了。“用了一些手段,毛家人都什么也没说,看来,也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倒是他们家从前伺候毛三郎的一个老仆人开了口,说以前毛三郎和一位昂师傅过从甚密,两人年纪相差很大,不知为何总有许多话说,是一对忘年交。”

封锦扯了唇微微一笑,低声道,“这个昂师傅,就是京畿盛康坊的管事,两年前业已退休,说来不巧,他本来久已卧病业已神志不清,就在我们查到毛三郎后不几日,人也没了。”

死无对证,这话对燕云卫来说并不太适用。权仲白道,“是从他家人那里寻到什么线索了么?”

“在灵前烧纸时,全家都被锁回来了,”封锦亮了亮牙齿,从容道,“从火盆里挖出一本账册,已烧了小半本,但余下那些,也已十分有用了。”

这无疑是极大的发现,权仲白精神一振,道,“好!咱们这是过去看账册的么?”

“那也不用你看。”封锦失笑道,“是去审人的……昂家生活富裕、人口简单,不像是会铤而走险做这样事的人家,任何事总要有个缘故。我看,能把这个缘故给审出来,这个案子,差不多便能告破了。”

这桩悬案重见曙光,无疑令封锦心情大好,权仲白倒是有些犹疑,道,“我也不是见不得血,但你要我瞧着别人上刑那还是算了。”

“粗活还用我们看着吗?”封锦笑了,“再说,自从得了许升鸾的指点,我们现在有时也不用粗的了……这人现在已服了,问什么都能开口。也不用我们来审,你去看着便是了。”

说话间,几人已到了燕云卫诏狱之中,封锦将权仲白引进一间屋子里,这里早有人开了门垂下竹帘,将两人身形遮掩。这样他们可以来去自如,从容觑见囚室,但囚室中的审讯者却是一无所知。

此时的询问,果然才刚开始,审讯官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瞧着慈眉善目的一点也没有凶戾之气,他对面跪了一人,低垂着头,身上还穿了孝服,从衣服来看,的确是没受什么刑罚。审讯官估计刚问过了姓名籍贯等,此时便问道,“你父亲在盛康坊做事,是不是?”

那人默不作声只是点头,审讯官又道,“他临终前与你交代了些见不得人的事,又给你些东西让你烧了,是不是?”

那人低声道,“是。”

审讯官道,“昂奇,你说他都交代了你什么。”

“说家里有些钱来路不正,他私下留了些凭据用以自保。人死灯灭,日后这帐不会有人再回头追咬了,令我们不要看账本,在灵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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