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恭敬的话语,却透出轻蔑,晏回顺着声音看去,只见秦之遥炯炯的眸光看着自己,听小寄说,自那日为自己告了病假,秦之遥便来府上探望,小寄不得已编造自己感染了风疹,搬去京郊治疗。
凝烟面色不改,可是袖子里的手却紧紧攥起来,看一眼秦之遥,又看一眼晏回,颇显大度地说:“是本宫唐突了,请晏大人见谅。”声音隐忍,模样楚楚可怜。
大殿上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酒桌前的众臣或是皱起眉头面带忧虑,或是暗暗瞟向御座面露嘲讽,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坐在御座下右手边第一张桌的谭鄂神色不显,夹起一粒花生放在嘴中细细咀嚼。
眼见着司空睿的脸沉下来,龙目看向秦之遥,晏回眸珠微转,看一眼凝烟说道:“若是娘娘不嫌弃下官末技,下官愿意一试。”
一场即将发生的争端和谐落幕,凝烟下去准备,太监抬上来桌案,摆上笔墨砚台,铺好细宣,晏回将丹朱,石青,赭黄等颜料一一调和均匀,准备工作刚刚做好,殿门处响起清亮婉转的琵琶声。
殿上君臣皆被声音吸引,看向殿门口,无数绚烂的花瓣顺着敞开的殿门涌入大殿,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花雨退散,八名胸缠彩带,腰系长裙的舞姬和着琵琶的节奏舞上大殿,手中拈起长长的彩带随着旋转的舞步,划出优美跳动的弧度,晏回知道,她们跳的是飞天舞。
舞姬最末,凝烟手弹琵琶,变换着美妙的舞姿走上大殿,也是同样打扮,头束双髻,柔细的腰肢,雪藕般的臂膊皆暴露在外,只是项上多了一个五色璎珞,飘带长裙是艳丽的红色。
琵琶声音缠绵悱恻,殿上人体态轻盈,舞姿绰约,飘飞的彩带宛如流云。
晏回看罢多时,美则美矣,只不过,身为后妃穿着如此大胆,恐怕失于礼法,余光瞥见司空睿的脸上已经现出愠色,晏回不由笑了,凝烟明显是在打司空睿的脸,相信司空睿在臣子面前的形象已经一落千丈了吧。
不过,现在不是为司空睿担忧的时候,自己若是照实画,当着众臣的面司空睿自然不能如何,但是事后贬官恐怕都是轻的,凝烟此举可谓是一箭双雕。
略作思考,晏回已胸有成竹,从容不迫提起笔,彩墨挥舞间画上的人物渐渐清晰,琵琶声停,一曲舞毕,晏回的的画作也已完成。
宫女上前为凝烟披上氅衣,凝烟袅娜地走上玉阶,司空睿看着凝烟,面色缓和了一些,康弼呈上画作,司空睿快速展开,看过后紧抿的唇不由勾起来,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笑意。
凝烟看向画作,杏目不由瞪圆,只见画上舞姬姿势优美,衣裙飘飞,线条流畅有力,正中央隐约可见一道人影,只是被彩带花瓣挡着,连是男是女都分不出,只能从髻上斜插的凤头簪看出是自己。
晏回一旁禀道:“娘娘宛若天仙,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一窥真容的?下官不敢冒犯。”
司空睿颌首,睨一眼凝烟,“爱妃舞了多时想来也累了,来人,扶凝贵嫔回寝宫休息。”
话音落,上来两名宫女,凝烟面色变了几变,最终朝司空睿温柔一笑:“是,臣妾先告退了。”在她转身之际,司空睿清眸微闪,附在凝烟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凝烟不由含羞而笑,步态轻盈地随宫女走出清和宫。
晏回下去落座,他坐的位置离御座有段距离,自己虽然官居御史,但是出身平民,没有家世背景,看一眼坐在自己前一张桌的姜凌,姜凌出身世族大家,母亲又是公主,身份比自己尊贵得多。
大殿上又上来一队舞姬,长袖飘展间舞动起来,晏回吃了两口菜,看见谭鄂起身离开,晏回知会身旁的太监,以小解为由悄悄走出清和宫。
晚风徐来,花香阵阵,晏回跟着谭鄂行至一片花丛时,眼前的人影停住脚步,转过头来看向晏回。
晏回止住步,看着眼前一举一动充满书卷气的谭鄂,决定单刀直入:“眼下实力相差悬殊,谭丞相若真是为了平王着想,应该劝说他不要妄动干戈。”
谭鄂笑了笑,深看一眼晏回,答非所问道:“本相调查明镇远侯一案期间,发现当年镇远侯之子并没有死在乱军中,而是——侥幸逃脱。”
晏回看着谭鄂了然的神情,眸中微转,是司空灏告诉他自己的身世?不动声色道:“哦?那真是万幸。”
谭鄂收住笑,沉肃道:“镇远侯被朱承照父子诬陷而死,而朱承照是当今皇上的外祖。”说到这里,谭鄂顿了顿,别有深意地瞥一眼晏回,“本相认为,镇远侯之子于公于私都该有一个正确的立场。”
晏回皱起眉头,明明是他想让谭鄂劝说司空灏,现在怎么成了谭鄂劝自己倒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