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租车里下来的时候,苏顺一下就知道是谁给自己的电话了,因为在阳光下,那辆自己见过的,黑色的桀骜如同它的主人一样的车子就停在自己的店门口。
是张子轩。
他并没有在车子里坐着,而是站在日光底下,就那么斜着身子倚在车子的一边,用玩味的眼神,看着下了车的苏顺,嘴角依然带着若有若无的嘲弄。
“张总又要订花么?”不知道怎么,看到了他,苏顺心里就有了气了,他不过载过自己一程而已,难道他做了一次好事,那就有权利对自己在电话里大喊大叫么?这就是所谓的有钱人的素质么?有钱了不起么?可以抢掠人家的男朋友,也可以把别人的自尊践踏在脚下么?或许是由于心内压抑着极深的郁闷,苏顺火起,眉眼里就都是不屑了。
“电话里不是还在抽搭着么?怎么见了阳光就助长了威风了,可以对你的上帝发火了么?”张子轩好象没介意她的火气,依然不紧不慢地说,“你不是要让我呆在这阳光底下,象花草一样地蔫了吧?”
苏顺看了他一眼,他说的对,他是自己的上帝,是自己的衣食父母,自己有什么权利对他火呢?他又不是招惹自己的那个男人?
苏顺拿出钥匙,把店门打开了。
早晨自己制作花篮剩下的花叶依然留在地板上,看是去很是残败的样子。
心里一紧,自己就如这些花叶么?
泪,又涌了上来。
模糊的视线里,浮现的是杨明与冯依萍那倾情一吻的画面。
“你把店搞成这样还要人家进来么?这样狼狈,不是你的男友要结婚了,新娘却不是你吧?”说着,张子轩就笑起来。
他没意料到他的这句玩笑话,一下就激发了苏顺那强忍着的悲戚了,是的,我的明哥要结婚了,他不要我了!
先是很小声地,苏顺在低低地饮泣着,她忘记了自己不是一个人,那个叫张子轩的男人就在她的身后,也许是她不在乎了,谁想看自己的失败那就看吧,自己再也不想伪装下去了,那来自内心强烈的痛苦已经浩瀚成了海洋了,再不给它个缺口,它是会冲垮自己内心那最后的防线的,那是会毁了自己的!
一楞,张子轩的心就象是被谁狠狠地抓了一把一样。
这丫头受伤了,这伤还是在倔强着,不想对人倾诉,那无形里的压力,已经让她快要窒息了。
停了大概有几分钟的时候,张子轩默默地走向苏顺的身后,用双手握住了她的肩膀,然后轻轻地把她转过身,苏顺并没有拒绝他的动作。此时的苏顺已经是满面的泪水,白皙的脸上都是悲戚,她象是一只于风雨里挣扎着飞翔的鸟儿,被风刮得失去了方向感,落在了一枝树枝上,望着那满世界的风雨,她实在忍不住,于是就哀哀地哭起来。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张子轩轻轻地把苏顺揽进了自己的怀里,用手柔柔地抚摩着她的后背。
哇的一声,苏顺的全部委屈终于一泻而出。
她在张子轩的怀里瑟瑟着,很用心地在哭,很放松的在哭,那满腹的冤屈都在这一种温情里要被释放出来。
阳光也许是听到了她的哭声,不知道什么时候躲避进了云彩的后面,世界在一瞬间凉爽了下来,好象是为了渲染一种气氛一样,天阴沉了,好象要下雨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顺与张子轩就那么面对面地坐在了沙发上。
脸上泪痕依稀的苏顺,一直都在说着自己与杨明的故事,好象那十几年里沉淀下来的故事,就要在这时被全部讲述出来,那些曾经有过的爱,那些曾经有过的希望,在讲述里是那么的委婉,那么的动听。
张子轩就那么默默地听着,什么话也不说,眼神一直就流连在苏顺的身上,他在这一个阴着天的午后,听到了一个关于爱的故事,也由此了解了一个善良的女子的心,她是那么的渴望被爱,被理解,可是真实的残酷伤了她的心,让她潸然泪下。
在这个世界上,谁又不想拥有爱呢,可是爱,总象是一团迷雾,象是在自己眼前,但在自己千心万苦地拨开了迷雾的时候,却发现面前已经空无一物,梦想里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这个时候是该绝望么?
女人们是可以哭的,那是种透过心灵的宣泄方式。
可是自己呢,男人呢?一句男儿有泪不轻弹,阻死了这纵情发泄的哭泣,那就只能积压了,把所有的郁闷都积压在心底,如果幸运,也许是会遇到一个懂自己的,能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怀抱的女人,让自己在诉说里,在哭泣里解放自己的心。
可是,这样的女人注定不是谁都可以遇到的!
当天色已暗下来的时候,苏顺的哀伤还在继续着,只是她的诉说已经缓慢了下来,甚至有的时候,她会停在那里很长一会儿,象是在盘算着自己要怎么说出来那些钟情的故事,又好象怕遗漏了什么,她在极力地回忆着。
这时候,张子轩也不说话,就那么等着……等着苏顺再次把自己的故事继续说下去。
夜已经到了,屋子里暗了下来,可是两个人谁也没有过要开灯的念头,他们就是那么默默地相对着,一个断断续续地说,另一个则断断续续的听,一个想要汲取温暖,另一个就无限地给予温暖,这个过程象是那屋外面的月光,伸展开去,开去……
在又一阵沉默后,等了好久,苏顺再也没开口。
张子轩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