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黄夹在徐朝阳和徐迎春之间,显得特拘谨,几句车轱辘话来回说:“吃,吃,吃”、“别客气,吃啊”、“这菜凉了就不好吃了”。他的热情体现在菜肴上,全是一等一上品:溏心鲍鱼,龙虾刺身,蒜蓉元贝,葱烧海参。。花费近万,人均千元。
宴毕,阿黄透着一种完成任务的轻松,和徐朝阳道了别,带罗占强和黄秀琴回沙井了。徐迎春、李雪和我留下来,我们三个明早送徐朝阳去香港。他明晚的航班,香港飞温哥华。
徐迎春和李雪住凯宾斯基,我去程旭东那儿。
大冲村口,我和程旭东刚下的士,路边几个迷彩服和他打招呼:“程经理,回来了。”
程旭东摆摆手:“哥几个值夜班呐,用点心!上回我笔记本就让人偷了,得亏是二手货。”
我小声说:“治安队的?”
他说:“是啊,没看穿迷彩?”
我说:“工地砌砖头的也穿迷彩呢。你有病呐,和他们**。被他们抓过你忘了?”
他说:“多少年的事了,还提!治安队都换几茬了,要记一辈子啊。再说,当初人也是公事,又不是跟我个人过不去。”
倒让我无话可说。
程旭东住两房,一间卧室,一间书房兼工作室,房租1千5。他告诉我,这么便宜的房子住不久了,大冲面临拆迁,当地村民正和开发商谈判,估计每栋赔赏最低在千万以上。
说实话,听到这个消息,我有点嫉妒。本地人啥德行我清楚,泡妞,打麻将,不干正事。我说:“凭什么,这些土鳖凭什么拿那么多?”
我以为程旭东会附和几句,没想到这货一点不仇富:“老大,不是我批评你,你眼红没找对人。凭什么?凭人祖上的阴德,凭爹妈把人生这儿。20年前,你在内地安安稳稳过日子,人干嘛,劈荆斩棘种甘蔗,顶风破浪捕鱼虾,没看一个二个精瘦溜黑,都是干活干得。”
搁往常,被他这样说落,肯定暴跳如雷,这回没有。我觉得要重新认识程旭东了。不是他的歪理说服了我,是他平和的心态征服了我。这么多年,我一直以老大自居,没把他放眼里。现在想想,不说心态远不如他,待人接物也差很多,我在他面前就是装。
程旭东经常吃亏上当,但拿得起放得下,不往心里去,不记仇。大学那会儿,虽说没有女生跟他,但也没有女生讨厌他,男生也没人讨厌他;深圳比我晚来,朋友却比我多,逢年过节饭局不断;做生意,陈宝珠愿意和他合作,换成我,人愿不愿意真不好说。
一个人,让别人喜欢你并不难,难的是让所有人都不讨厌你;一个人,让别人和你一起吃饭并不难,难的是让有钱人和你一起做生意。程旭东做到了。不服不行。他貌似很天真,实则大智慧。
“哥们儿,想啥呢?”程旭东捅捅我,“赶紧考个驾照吧,我那富康你拿去开。”
我以为听错了,愣了一下说:“你自己咋办,不开了?”
他说:“我驾照扣了,半年开不了车;半年之后要还开富康,是不是混得差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