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很骄傲。
他们必须得骄傲。
因为他们的背后是无数乾坤派弟子。
顾凉觉得自己的鼻子有点酸。
她看着纯微喝完苦涩药汤把杯子放下,不免柔和了声音,说道:“师父不要皱眉头了,莲心真君的炖汤很快就能送来。”
纯微当做没听到顾凉的话,很自然地伸手抚平了眉毛,然后接过顾凉递来的水杯,喝水冲淡嘴里的怪味。
他继续道:“我与你说起他们的名字,便是希望你偶尔留意一下。说是为了我这个师父也好,说是为了门派也罢,总之,容素,这件事拜托你了。”
顾凉知道自己的能耐,并没有随口答应,而是委婉拒绝了:“师父,我觉得您的这句话应该与霓裳师伯和无妄真君他们说。”
纯微是只老狐狸,顾凉斗不过他。
官元静、徐贞、风林菀等人也是有能耐的,顾凉不觉得自己能站在高处以审视的目光评判他们,她只能说出自己对他们的感觉。
但纯微看着她,如剑的眉毛微掀,目光里是不容质疑的霸道:“难道你觉得我被雷劈成了老糊涂,连说话对象都会弄错?”
顾凉羞愧地低下头。
纯微说道:“听好了,容素。为师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人总是要前进的,你得主动去面对,而不是被动应战。这句话也是你告诉我的,不过短短几天功夫,你倒忘记得比我还快。”
她竟然忘记了吗?
顾凉想着错乱空间垃圾场里的心境变化,想着回到神荒后遇到的一切,想着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顾凝和被追杀的顾弦,想着被联盟围攻的乾坤派,想着那一块块崭新的墓碑和躺在冰冷泥土里的同门,不由沉默以对。
“你的修为精进了许多,可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迷惘和不确定,就像现在的阿秀。只是阿秀经历得不多,对自我的控制力远不如你,所以他看起来半疯了,而你仍保持着理智。可这只是暂时的情况,若心结不解,你迟早也得变得跟他一样。”
她也会疯吗?
顾凉咬了咬下唇,感觉到一阵钝痛和麻木,心中却没有多少感触。
纯微把装着开水的杯子搁在书案上,指了指蒲团:“来,坐着。”
顾凉顺从地坐下。
纯微转过轮椅,稍微向前倾身,看着她的眼睛问道:“阿凉,可以跟为师说说吗?”
顾凉摇摇头。
她不能说出口,因为天道不会让她说出口。
纯微叹气。
他接着问:“杀了不冻海的那些人,心里可是觉得解气了?”
顾凉回答得很诚实:“没有,我也不觉得后悔。”
“你确实不需要后悔,那些人该杀。”纯微说道,他的眸中有杀意一闪而逝,但是看着自己的弟子,他的语气和神情不由自主地温和起来,“既然不觉得解气,那么你愤怒的对象便不是他们。”
顾凉迟疑了一下,点头。
纯微便问:“你在愤怒天道吗?”
顾凉没有表示。
纯微说:“天道是被蒙蔽的,这件事与它无关,也与乾坤派无关。但乾坤派被当成替罪羔羊,也就与这件事有关,我们不会放过害了我们的任何人和任何势力,哪怕我们现在没有能力复仇。”
顾凉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纯微不怨天道,是因为天道遭到蒙蔽,它被利用了。
那么她呢?
如果没有她,天罚不会落下,乾坤派也不会被迫与整个神荒修真界为敌。
究竟是哪个环节导致了天罚的落下?
顾凉曾怀疑是剧情君伸手,可纯微却说那是有预谋的,天道是被蒙蔽的,他们的敌人躲在暗中虎视眈眈。
那么她在愤怒什么?
她又在迷惘什么?
纯微看着她脸上的情绪,目光越发的柔和了:“我看到了你的自责和自暴自弃,我想那大约是因为天罚的缘故,但你不能回答我,是吗?”
“是。”顾凉说道。
纯微便说:“我不知道你付出了多少,也不知道你到底承担了多少,劝慰的话无从说起。但这个门派还在,这个家还在,它会永远地感激你,永远地记着你。”
“只要我是一心想着它好的,便足够了吗?”顾凉问。
纯微笑了,大约是笑得太激烈,他猛地咳嗽起来,刚洗干净的雪白手帕也迅速被鲜血染红,那颜色分外的触目惊心。
顾凉忙站起,引出丹田中的那股清气汇入纯微破败的身体中,以勃勃生机滋润他断裂的经脉和伤势过重的五脏六腑。
片刻,纯微缓过气来,笑着说道:“什么叫乐极生悲?这就是了。”
顾凉不高兴地瞪他一眼:“再这样折腾下去,大概二十年时间都不够!”
纯微笑道:“我乐意。”
顾凉转过脸,不理他。
纯微正了正脸色,温和地说道:“你钻牛角尖了。”
“嗯。”顾凉应声,她承认纯微的说法。
纯微又说:“现在真的很好。如果没有你,估计我早已成了天地间游荡的尘埃。如果没有你,乾坤派现在已经被联盟踏平了。”
“嗯。”顾凉又应了一声,纯微说的是事实,她不能否认事实。
纯微还说:“如果你觉得愧疚,那就让这个门派繁荣起来,重归霸主地位。我知道你能,你哥哥也能,你们都是好孩子,是最年轻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