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柳,叫柳江,我家很穷,穷到什么地步,穷到我一直到七岁也没喝过一口肉汤。我只能见着我家村口卖猪肉的吝啬屠夫每天收着大把大把的铜板,然后将一斤又一斤白花花的肉递给别人。
有时候当屠夫把他那把我提不起来的杀猪刀在砧板上来回剁着肉末的时候我就站在一旁张着大嘴等着,不为别的,我就幻想着会不会有那么一块肉末不小心飞进我嘴里,让我尝尝肉是什么滋味。
当然这个幻想从来没有成真过,因为那个吝啬的屠夫用高高的铁片将砧板围了的严严实实,以至于无论他剁的多狂躁也不会飞出一丝肉末。
每次我站在那里的时候,看着他的汗水往下掉我就很羡慕,流汗就有肉了。可是那个吝啬鬼每次都拿着刀将我赶的远远的,嘴里吐着难听的话。
“好吃懒做,没饿死你们一家就算好的了。快滚,滚去捡别人家的剩饭。”
对,我家穷不是没有原因,是因为我娘我爹都很懒。至于他们为什么这么懒我不知道,每天我娘都只是从她的衣袖里扣出一个铜板告诉我:“江儿,省着点花,这可是你一天的饭钱。”
靠着每天一个的铜板,买个馒头,放到地上用石头按住使劲儿压能结实,然后饿的时候啃两口,再喝口水。
我娘总是说我家有一个很有钱的亲戚。是的,很有钱,有钱到什么地步,其实我也不知道。
她说,只要找到他们。那么我就可以吃上肉了,想吃多少吃多少。
我一直等着那一天。
终于有一天,我娘告诉我找到了那家亲戚,但是那家亲戚住的很远很远,所以我们要更节省,只要能攀上有钱的亲戚,以后就不会再挨饿了。低匠状划。
忍饥挨饿到了苏州城,那时候我才看到什么叫大城市,在这里,一个乞丐都比我吃的好。
所以我清楚的意识到,我在这里的最初,是个连乞丐都不如的人。
我娘我爹带着我进了一扇高大宏伟华丽的不得了的门,我穿着一身补丁的衣服进来让我自己都觉得玷污了这个对我来说近乎神圣的地方。
我这是不是就是攀上了我娘说的有钱的亲戚。我紧紧抱住我娘说,我要吃肉。
我娘拍了拍我,告诉我,再忍忍,一会儿一定不能说我要吃肉,要说我饿。
没一会儿我就看见两个衣着华丽的一男一女,女子怀中抱了个小婴儿,睡着了。
我娘将我抱着,我爹讨好的对着那一男一女说着什么,我想起来我娘说,要我说我饿,不能说我要吃肉,于是我仅仅抓住娘的裙摆,告诉她:“娘,我饿。”我想吃肉。
那一男一女转而看向我,眼光闪动的东西让我感觉想要让自己钻进地缝中,后来我知道,那个东西叫同情。
我娘如同才反应过来一般摸了摸眼角,拍了拍我的脑袋告诉我:“江儿,这是你姑母和姑父。”
我不想叫,因为我想吃肉,我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说:“娘,我饿。”
如同我娘所说,我不仅如愿以偿喝上了肉汤,我还吃上了肉。
吃饭的时候,我只想夹肉,我娘却用筷子打我,她捏着我的耳朵告诉我:“以后在你姑母姑父面前,绝对不能吃肉。”
我想说为什么,桌子上有肉,为什么不能吃。
我娘说,如果不想有一天再也吃不到肉,那么在姑母姑父面前绝对不要吃肉。
我牢牢记住,可是每一次上桌,姑母姑父都会用那种我讨厌的目光看着我,然后往我碗里夹肉,看在肉的份上,我暂时容许他们用这样的目光看我。
姑妈经常抱着一个小团子,我看着小小的她,就想起了屠夫还没开始剁前拿在手里一甩一甩的白花花的肉。
我娘说:“她是我的表妹,叫芯儿,柳芯。”
在我面前她就像是在屠夫手里的五花肉。
我娘在房里紧紧的抱住我,不厌其烦的说:“江儿,她是你的表妹,以后可以做你媳妇儿,只要你娶了她,咱们就彻底不用再担心一切了。”
我不懂,什么叫媳妇儿。
我娘说,我只需要记住,缺了她我就可以吃一辈子的肉。
没过半年,我被姑父姑母送进了学堂。
可是学堂的学伴都不欢迎我,他们都嘲笑我只是柳府的穷亲戚,看不起我家,说我爹我娘一辈子的贱骨头,说我也一辈子的贱骨头,他们的眼神,比姑父姑母第一次看我的眼神更让我厌恶。
可是我也知道了什么是穷,就是没银子。
吃肉需要什么,需要银子。
随着长大,我愈发明白,娘为什么要我娶那坨肉,因为只要娶了她,那么柳府所有的银子就是我的了。
在我眼里,柳芯就是我这辈子都必须要得到的肉,虽然她不是,可是只要娶了她,那么那些就都是我的了,没有人会嘲笑我,没有人会不给我肉,只要娶了她。
我一直等着她长大,等着我娶她。
一直到她七岁那年,我跟她一起站在后门内看见我姑父姑母被李管家一刀砍死,她尖叫出声,被管家所看见,追了上来,我娘拖住了管家的脚步,让我带着她走。
我知道,如果她不走,那么她也会跟姑父姑母一样被砍死,那么她就长不大了,我也就娶不到她了。
我带着她东躲西藏,用我有的仅剩的仅有的,将她养大,在我眼里,李管家抢走的一切还是她的,只要她在。
等到她长大,我先娶了她,那么以后她找回了这一切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