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天早上,净璃正在简单收拾行装。唛鎷灞癹晓将换洗的衣裳,还有随身的洗漱用品搁进小背包里去,电话就响起来。
净璃不知为何,心惊惊一跳。
接起电话,是傅豹生居住医院的护士打来,说傅豹生想要见净璃。
净璃微微讶了讶。还以为除夕了,傅豹生定然会回家去了,却没想到还在医院里。
净璃背着小背包,去了医院。这个城市今天几乎是陷入一种疯狂了一般的热闹里。刚刚放年假的人们,都仿佛不计较价钱地穿行在各大商业街,使得这个城市红尘嚣嚣,眼睛和耳朵里头仿佛也塞了车一般,一刻不得安静沆。
而再过几个小时,只要一过中午12点,这个城市则会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会回到家中去,跟家人一起准备年夜饭。一天当中截然相反的极致热闹与极致清静,常让净璃有视觉和心理上的巨大落差。就像坐过山车,一下子不知眼前情形怎么就这样儿了。
净璃走进傅豹生病房的时候,心里努力回忆着之前看到的热闹景象。想用那热闹,去冲淡此时心理的紧张。
傅豹生除夕都没有回家,而是等在病房里要见她梵。
只有极为重大的事情,极为严肃的事情,才会这样吧?
而那样重大、那样严肃的事情,统共不过就是那一件。
净璃拉开门,努力向傅豹生微笑,”傅伯伯我来了。“
其实她跟青爵已经订婚了,她现在如果嘴甜,都应该改口向傅豹生叫”爸“了。可是这一刻净璃真的叫不出来”爸“,更要用称呼暂时将两人的距离拉远些。
因为那件事的还没有明朗,所以也许暂时留下一些距离,才是安全的。
傅豹生点头,”你坐吧。“便陷入沉默,仿佛也在整理自己的思路,以及即将出口的语言。
净璃坐下,手指脚趾都冰凉得勾起来。
”净璃,有件事我想也许应该跟你说出来。上回你能主动来看我,已是难为你。这件事早晚要面对你,趁着你跟青爵还没正式登记,我想也许现在跟你提前说了会更好。“
净璃手指抠住椅子扶手,用力点头,”傅伯伯您请说吧。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傅豹生眼瞳深幽下去,”净璃,关于顾林河的死——是我下令找人做的。“
手机的来电信号不停不停闪着。
大学她才拥有了自己的第一支手机。很简单的直板诺基亚,没有拍照,不能上网上网,没有触摸屏。她每一回打电话或者发短信,都得乖乖在键盘上一个按键一个按键地按下去。很笨拙,发短信永远是慢得像蜗牛。人家阮灵上课时候在桌子底下发短信都能比她快一百倍,那可真是指尖儿翻花,可真好看。可是净璃却还顽固地就喜欢这样的笨拙。
那样一笔一划打出来的字,就像小时候一笔一划去写那个名字。因为笨拙所以才要花更长的时间,因为花更长的时间才会更用心,是不是?
净璃很喜欢那支手机,也跟所有女生一样,喜欢打扮手机。净璃不喜欢那些花哨的手机壳和彩色贴,她只是加了一根手机链。这是一个手机链已经多到泛滥的年代,净璃只选了一根有信号彩色光闪闪的那种。
也不新鲜了,早已流行过,可是净璃还是固执地选了那种。有时候看着那彩色光芒一闪一闪的,便仿佛能与某个人在冥冥时空中相通。那种感觉好奇妙。
值班诺基亚后来被傅青爵大少爷给摔碎在大街上,却幸好手机链还没坏。净璃低头看着手机链上的一闪一烁,仿佛幸运地手里握着一道迷你彩虹。可是此时手中虽然有彩虹在握,心里却被彻底抽走了所有的阳光。
所有的。
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真的。
她也以为自己已经能面对这样的答案了,真的。
其实从爸出事的那天开始,从她确认了自己喜欢青爵的那时候开始,一直到今天,一直到此时,那么漫长漫长的时间里,她一遍一遍跟催眠似的对自己说: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
如果爸是真的死在傅伯伯手上,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傅豹生命人干的——她以为她都已经能够接受这个答案。
可是这一刻她才知道,她其实有多完蛋。
她还是接受不了,她还是无法面对!
脑子里一个声音在对她说:净璃你冷静。你自己说过,就算真的是爸真的死在傅豹生手上,你也不会放弃对青爵的爱!
另一个声音却在冷笑:真的跟杀父仇人的儿子共度一生?真的以为你爸能在他天上接受这一切?顾净璃,你醒醒吧。你那不过是自欺欺人。
净璃抬头绝望地盯着傅豹生。其实这一刻都有点想要冲傅豹生大喊:为什么要坦白告诉我?为什么不能继续瞒下去!
也许真是自欺欺人,也许宁愿一辈子都得不到确定的答案!得不到确定答案的话,虽然有一半的怀疑,却也有另外一半的不怀疑啊!
如今该怎么办?傅豹生已经亲口承认了,她又该怎么办!
电话还在一闪一闪,她知道正有好几个电话正在努力地打进来。比如阮灵会再追问她要不要飞过去;比如妈会不放心地问她这个除夕怎么过。还有韩赓,还有小范他们那些同事吧,他们也许是想邀请她一道过年,有的是要提前拜年……手机里头的彩虹一串一串,每一粒闪光都是开心的事情。可是她此时为什么要握着这七彩的光芒,却要来面对这样冷酷残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