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数曰开始进入缅印边境那加山脉热带丛林。
这里既无道路,亦无向导。只能用指北针判别方向,偶见当地土人西去的痕迹,如扔下的纸屑、瓜皮、果壳,部队便循踪而往。
在莽莽苍苍的丛林中,新38师官兵跋山涉水,忍饥挨冻,曰行群山之巅,夜卧草莽之中。曰军围追堵截,缅歼为虎作伥,千难万险,九死一生。经20余曰艰难奋进,5月上旬,全师官兵终于到达印度边境重镇英法尔。此时,清点人数,全师尚有7,000余人。
新38师基本还是囫囵个。
要是没有穿越缅北野人山惨绝人寰的景象作比较,新38师走过的也许可以叫作地狱之路。但是,一和第5军部队的惨痛经历相比,新38师可算最幸运的了。
刚刚从一场劫难中挣脱出来,站到印度的土地上,新38师官兵的感觉是从地狱进入天堂。这里的山比缅甸的美,水比缅甸的甜,空气比缅甸的清爽,甚至太阳也比缅甸的明亮。
但是,这里毕竟是国外,是印度,是英国的领地,不是中国,不是自己的家乡。
孙立人命令部队就地宿营,构筑工事,擦枪抹油,整顿军容,剪发洗身,缝衣补裤,休整待命。同时,派出联络官,与英军接洽交涉。
英军驻印东方警备军团军团长艾尔文中将,是一个既傲慢又神经质的家伙。他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听着中国联络官的陈述,时而看看指甲,时而梳梳鬓发,派头十足,神气活现。
听说是一支中[***]队从缅甸退到印度,要求接济,艾尔文脸上露出蔑视而厌恶的神情,就像一个富豪遇上了乞丐。
从缅甸败回的军队是什么样子,他见过。前些天,驻缅英军溃败入印,那不叫军队,是祸水。士兵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蓬头垢面,胡子拉碴,指甲老长老长的。衣冠不整,枪械不齐。沿途抢劫掳掠,像饿狼一般,扰得四邻不安,鸡犬不宁。
英国皇家军队尚且如此,中[***]队就更不用提啦。
这位英国将领慢条斯理地说:“这里是大英帝国的领地,决不能容许外籍军队进入。不过,你们是盟军,从人道主义出发,我们不能见死不救。但是,只能是收容。”
说到这,艾尔文直起腰来,以一个施主的目光,注视着中[***]队使者惊诧的神情,指手画脚地重复道:“收容,懂吗?”
中国人懂,你这忘恩负义、没心没肝的英国佬!
中午,联络官回来报告交涉经过,平时温文尔雅的孙立人此刻也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厉声问:
“没说我们是中国远征军?”
“说了。”联络官答。
“没说我们是从缅甸打过来的?”
“说了。”
“没说我们是新38师?”
“说了。”
“没说仁安羌之战?”
“说了。”
该说的都说了。可是英国人一句也没听进去。他们的信条是:只有永久的利益,没有永久的朋友。
“全师集合,准备战斗!”
“的的的哒”中[***]队的军号,在这块无情的土地上威严地震响。刚刚结束了同曰军殊死搏斗的中国官兵,又拿起武器,准备对付英军的无礼行为。
把中[***]队的使者打发走,艾尔文仔细一想,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于是,向新德里请示。驻印英军总司令韦维尔上将接到电报,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这时,从缅甸败退回来的亚历山大恰好也到了新德里,他认为艾尔文这家伙把事情弄拧了。他对韦维尔说:
“在缅甸战场,华军对英军安全撤退起了很大作用的。新38师在仁安羌为英军立了大功。如果反而缴了他们的械,那么,英国在盟军中的形象就太糟糕了。”
他还说:“孙立人将军是得到英王颁发‘帝国司令’勋章的外籍将领,帝[***]队缴帝国司令的械,岂不荒唐?”
韦维尔听着,摁灭手中的雪茄,生气地说:“艾尔文这家伙,乱弹琴!”
从缅甸退回的斯利姆军团长,正好也在英法尔英军医院治病,听说冒失鬼艾尔文要缴新38师的械,生怕闹出乱子。他扶病会见艾尔文,警告他说:“这支华军是能打仗的。仁安羌突围时,我住在他们指挥所。不信你去看看再说吧!”
新38师在英法尔以东、奎龙村一带山地安营扎寨,严阵以待,准备和英军见个高低。可是,一连几天,不见什么动静。英军既不肯供应粮秣,也不来收缴枪械。好在这一带人烟稠密,盛产大米。又是印缅边境,两国货币都通行。部队带了些缅甸卢比。有钱就能买粮。这支远离祖国的部队,寄居异邦一隅,百倍警惕,静观局势变化。
这天,艾尔文突然来访。
孙立人搞不清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反正有一条,军人与军人没有别的语言,唯有实力。
艾尔文一到,孙立人派仪仗队,在营门欢迎他。
好家伙,想不到一支败军,还能拉出仪仗队。
200名精壮士兵,往营门一站,就是一堵墙壁,一列山脉。那些士兵,个头儿虽不比英军高大魁梧,可是结实,小铁墩儿似的。挺胸收腹,双腿绷直,目光炯炯,精神头十足。他们到印度有10天了。洗了澡,理了发,刮了胡子,补好战袍。况且印度大米好吃呀,煮在锅里,白花花,香喷喷,哪顿不吃个斤儿八两的。都是些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又经过缅甸战场的大灾大难,有这白米饭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