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叶畅深刻的了解,自己所处在的是一个什么时代。
均田制已经开始瓦解,土地兼并渐渐严重。对叶淡这样的地主豪绅来说,天灾是一次机会,乘着天灾,他可以低价将别人的土地田宅买来,可以大量蓄养奴仆。
至于这种旱灾也会损伤到叶畅这样的族子弟的利益,对于叶淡来说,是无所谓的,远房亲戚,心地良善的话就赏叶畅一条生路,若是心狠手黑的话,管叶畅死活!
怒意在叶畅的眼中翻滚。
他无法做到象叶淡一样,视人命如草芥,特别是视那些对自己无害的人甚至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乡邻如草芥!
他的愤怒让方氏有些意外,方才抬眼瞄了他一下,然后又垂下去:“向来都是这般,要不我们叶氏哪来这么多田,便是你的份田,也是前些年族里买来的。”
叶畅的怒火顿时消了。
确实,这才是这个时代的常态,这种事情发怒,他就失去了自己的立场了——他也是这套制度的既得利益者啊。
不过……叶畅虽然不怒,心中却还是不爽。毕竟要他就这样看着别人卖儿卖女家破人亡,他心中甚不安。
“故此,你莫要再出头了,便是仙人指点了你什么引水的方法,你也莫要出头。待那些田到了族中,你再和宗长献出法门,那个时候,宗长少不得将那片坡田交与你打理。”方氏最后道。
“嫂子……我做不到。”叶畅心中挣扎了一会儿,方氏的议,对他最有利,可是他确实做不到这点。
与高尚无关,只是拥有底线。
“你一心向善,打小就是如此,若是这样……也不是没有办法。”方氏沉吟了会儿。
因光线很暗的缘故,到这个时候,叶畅已经看不清方氏的面庞,但可以感觉到她在聚精会神思考。叶畅点了点头,对于宗长叶淡,他没有方氏了解,因此也确实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对付。
“若是你能将泉水漂亮地引来,事情办得极妥当,宗长也会对你刮目相看。那样的话,或许宗长不会怪罪你坏了他的事情。”
“啊?”叶畅有些不解。
“咱们叶家这一代都没有什么杰出的人物。”方氏低声道:“再这般下去,连村正之职,只怕都要旁落了。”
听到这里,叶畅算是彻底明白了。
叶淡考虑问题的角度,与这个时代任何一个宗族族长、地主豪绅一般无二,灾荒也好,族人也好,都要能给他带来利益,若不是直接利益,那就是有长远利益。方氏的意思,就是让叶畅不要有所顾忌,把自己的才能全都发挥出来,那个时候,叶淡就会从长远来考虑,叶氏宗族也需要一个人来接替他的村正位置。
叶畅对村正没有任何兴趣,他现在的志向,就是珍惜好关爱他的人,同时享受自己这第二世的生活。
“我明白了,多谢嫂子指点。”叶畅向方氏行礼道谢。
一夜无话,次日大早,叶畅还没有从美梦中醒来,外头便是一片嘈杂声。叶畅睡眼惺忪地开了门,便见近百号男女老少都拿着工具在外头候着。
见他出来,众人纷纷开始招呼,有唤十一郎的,有唤十一兄的,也有倚老卖老唤十一侄的。叶畅脸上带笑,也不嫌麻烦,一一还礼招呼。他这模样让众人觉得如沐春风,加上又有求于他,众从少不得又谀辞如潮。
听闻叶畅还没有吃早饭,他们又纷纷拿出自己的干粮——今日要出去做体力活儿,众人倒是准备好了一些干粮。叶畅自然婉拒,他一边喝着粟米粥,一边开始分派人手,不一会儿,便以年纪辈份,挑出了八个年长些的,再将这百来号人分八组,老弱和没有气力的妇人分到了两组,他们的作用就是后勤保障和做些杂务。青壮则平均编成六组。
他这里闹出这么大的声势,自然有人悄悄告诉了三房长支那边,听得这个,刘氏顿时跳将起来:“哈,哈,这小畜牲果然是个不靠谱的,被人一激便傻了,竟然真去引水……昨日我们也去看了,那里根引不成水!”
叶楝也是面有喜色:“就算引得成,也不会有好果子,宗长的心思和我们一般,正想乘着此次机会,将那些散布诸家的田地都收来,他引水成了,便是得罪宗长!”
听得这话,刘氏更得意:“我要回娘家一趟,到时再让我父亲做主,不信此次不得成。”
他二人盘算着宗长会因叶畅破坏他的兼并土地计划而发怒,而叶氏宗长叶淡此刻却没有多少怒意,相反,脸上更多的是讶然:“叶畅果然是如此安排的?”
“正是。”
“没有想到啊……”
叶淡喃喃自语,叶畅的分派井井有条,让他很是惊异,要知道此前叶畅从来没有管过人和事——管响儿小丫头不算。
“你跟着他们,再看,有什么变化,或者有什么进展,速速来报我。”叶淡又吩咐道。
被他支使去打探消息的,是叶畅同辈的一位远房兄长,名叶审,他听了之后应了一声,便又跑到叶畅家前。但当他赶到时,发觉叶畅家已经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了。
他料想众人已经赶往目的地,便向村外追去,果然在村外看到一群人零零散散地向着前走。他跟在后边,听得众人或高声喧哗,或小声议论,最初时众人走得七零八落不成一个模样,但渐渐地逐渐就形成了八队人。
被叶畅挑出来的长者,或许是得了叶畅的吩咐,时不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