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正是李适之,曾经的宰相,如今的憔悴老人。
他的太子少师之职也被罢了,被勒令出宜春太守,而李霄虽然被认是“疯了”,也没有得好下场,罢少卿之职,转任积利州录事参军。
对,正是积利州录事参军,刚刚因叶畅的拔而空出的职位。
谁都知道这是极严厉的处罚,只因李霄这些年来的种种不法行被一古骨儿端了出来,而假冒失心疯之举,亦被揭破,这等情形之下,能够不被处死,已经是侥幸了。
叶畅下了马,对着李适之遥遥一拜:“见过李公。”
李适之心中满是感慨,看着叶畅少年英姿,他长长叹了一声:“悔当初不听贺宾客之言,未曾重用叶司马”
“畅泥瓦之才,不入李公之眼,亦属寻常。”叶畅微微一笑。
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有什么意义?他对李适之还是保持着几分尊重,毕竟也曾经给过他不少方便,虽然后来分道扬镳,却还没有到要面出恶言的地步。
但同时他也有些瞧不起李适之,自己人粗率缺乏实于之才、识人之明,又不善用人,最重要的是管不住身边人,乃有此祸。
“叶司马,今日可是要回辽东?”李适之又道。
李适之看着叶畅情有些复杂,眼前这个年轻人,比起他儿子还要年轻近二十岁,可是却有翻江倒海的领,原大好的局面,几乎有一半,是被这个年轻人拆毁的。
若是皇甫惟明、王忠嗣尚在其位……
若是韦坚仍得重用……
后悔是没有用了,当初没有正视他的能力,后来没有及时将他抹去,致使己方有此惨败,今后就不能犯同样的错误。
想到此处,李适之吸了口气,然后猛然拜下去。
他年过六旬,一颤巍老翁,却拜倒在叶畅面前
“叶司马,犬子有罪,不该得罪叶司马,还请叶司马念在当年贺公之情,念在这些年老朽也有些关照的份上,留犬子一条性命,令老朽寿终之时,有人执盆孝……”
李适之的声音颤抖,垂着头,他哀声道。
立刻有人将他扶起,他抬头看时,却没有看到叶畅。
在他下拜的那一瞬间,叶畅就已经避开。叶畅还没有骄狂到这个地步,去接受一个去职宰相的大拜。
他心中同时又有些着恼:李适之此举,乃是将他架在火上烤
这一拜下去,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若是不答应,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声就少不了,就算答应,把李适之逼得到这个地步,外边的传闻又会如何,李隆基知道后又会如何
叶畅以己之心,度李隆基之腹,若他是皇帝,得知此事定然会大怒。怒李适之无大臣体是一回事,同时也会怒叶畅的骄狂自大
故此,虽然眼前是一个老父亲了保住自己儿子而采取的最后手段,叶畅却将最后一点同情都抛开。
“李公何出此言,令郎乃朝廷命官,李公又是朝重臣,虽获罪被贬,可生杀大权,操持于天子圣断。莫非李公以圣断不公,故此在某面前有此语?若当真如此,某愿公上书天子,请将令郎另行安置”
叶畅朗声这般说,周围一片肃然,张镐嘴角抽动了一下,而岑参则摇了摇头,有不忍之色。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分明就是指责李适之因自己一家的遭遇而对李隆基有怨愤之心——在这个时代里,对天子有怨愤之心便是大罪,而且以李适之一家如今的处境,这个罪已经足够让天子赐他一杯鸩酒了。
李适之脸色顿时惨然,这是他最后的反击,的便是让叶畅有所顾忌,不敢在辽东害死李霄。他一辈子粗率,临老终于想出一个话里藏话的计策,不想叶畅狡猾得紧,不但看破了他的打算,甚至还进一步,反将他一军。
这样一来,他完全无话可说了。
叶畅盯着他,后边到嘴的话便咽了下去,终究没有把进一步逼对方的话说出来。
李适之自觉关照过叶畅,却不曾想,他的那点关照换来的是什么,这几年间,叶畅往宰相府中送的礼,绝对不是一个小数字,各种各样的好处,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但是在叶畅最需要他相助的地方,他不但没有伸出援手,反而轻视叶畅,纵容自己儿子李霄和李霄的一群跟班去敲打、打压叶畅。在皇甫惟明难叶畅时,他没有禀公而断,只是因李林甫女儿与叶畅关系亲近些,便又纵容皇甫惟明等压制叶畅,更不曾让皇甫惟明曾经要置叶畅于死地而道歉。
“叶畅,你休要得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你便猖狂吧,猖狂吧,终有一日,待到太子……”
那边李霄终于忍不住号叫起来,方才哭哭啼啼的正是他,他自己也明白,此次去了辽东,落入叶畅手中,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身罪官,行动并不自,他便是不想去也不成。
原还寄希望于父亲身上,不曾想叶畅一点都没有给李适之脸面。他想不透方才李适之与叶畅暗中的交锋,只是以叶畅定要难他。
“住口”
李适之狂吼了一声,李霄这才察觉到自己气急失言,面如土色。
此时远处一辆马车上,帘子轻轻放下,张培在其中摇了摇头,喃喃骂了一
那日劝李适之当断须断,正是他没有及时处理掉李霄这坑爹货,才会有如今的局面。而且就在刚才,李霄差点又惹出大祸事
目光变得森然起来,张培看了身边人一眼:“不可让李霄活着到辽东。”
“正是,若让他活着到了辽东……也不知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他身边的人尖声道。
“李适之当断不断,只有让我们来替他断了。恰好有叶畅这个替死鬼,只要做得稍稍于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