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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朝京官比地方官清贵的现象确实存在,例如从二品布政使迁为三品副都御使和侍郎,往往就被视为升官,七品知县被迁为七品御史,同样也被看做升官。
反过来,去年年初李佑以六品中书舍人的官职,被外放知江都,虽品级没变,但人人都视为贬官,是该同情的。为此李佑自己也写诗道“天门哭罢朝南来”,十分厚颜的拿杨慎来比喻自己。
更别说入不入翰林的区别了,所以在前几日,七品翰林编修李登高面对五品地方官李佑时底气十足,高傲的说“本官清流华选,你这风尘俗吏算得了什么”这种情况。
李编修的话在官场算是“话糙理不糙”,换作别的地方官,也只能含羞忍辱,只可惜他这次用错了对象。那功勋卓著的半勋贵半名臣李佑比李登高更加傲气,嘴皮子加凶狠,直接还嘴将李登高骂到体无完肤,羞辱的李大翰林要投水自尽。
话说回来,京官比地方官为贵其实并没有明确的制度去规定,更多的是一种传统和心理。之所以出现这种现象,也有国朝初年抬高朝廷、抑制地方、加强大一统集权的政治需要因素在内,好处就是使得大明地方官完全没有造反能力。
随驾大臣中,大学士袁阁老是首座,天子金口玉言不方便说话时,他必须要出面应付。
但李佑的一连串问题太尖锐,直面地方官与京官的利益冲突,十分不好回答。打太极拳又缺乏理论依据,四书五经里也没什么话可以套用在这方面。
一般地方官为了前途命运谁敢这样放肆?偏偏李佑是个另类,大不了抱着金书铁券和世袭三品回家养老的另类。
袁阁老还有一点顾虑,他身为宰辅大学士,说话随意程度可能远不如李佑这样的。他对政策性的事务发言,很容易被天下人过度解读,产生若干不测的后果。
另外。若非迫不得已,他绝对不想和李佑公开争辩,这是几次廷前奏对得来的教训。
最后袁阁老谨慎的开口道:“李大人休要君前失仪!朝廷有朝廷的考量,你做好自己迎驾本分即可,不要在这里乱议朝政,胁迫圣上。若有见解,可上疏言事,朝廷自有公议!”
李佑眼看第一个目的快达到、刻拿出见好就收的势头。挑起这个尖锐话题,是他的第一击,最主要就是为了变相夸耀自己治理地方的功绩而已。
他知道,天子周围这圈随驾大臣中很难有人为他说好话,便制造出话题,通过辩白巧妙的将自己治理地方功绩表述一番。
而且越激烈的话题。越容易流传,顺带也就将他的功绩传出去了。至于后遗症,他除了李登高,没有针对任何个人,应该不会太严重…
不然即使是再无耻的人,也没法厚着脸皮自吹自擂道,我劳苦功高,我治理地方井井有条,我这里百姓安居乐业…
李大人随即向景和天子请罪道:“袁阁老所言极是。确实是臣的过错了。那日臣被李编修辱骂为风尘俗吏,自思兢兢业业却横遭如此侮辱,又羞又惭之下恨不能投水自尽,但却知为臣不可荒废王事,勉强苟延至今。不想今日又遭李编修恶言相加,实在忍不住一时愤激,险些误了陛下南巡盛典,罪莫大焉!”
这名为请罪实际还是诉委屈,袁阁老知道李佑难缠。只求李佑不死缠烂打即可。见李佑不再提京官地方官什么的为难天子,当即闭嘴不言。
不过已经李佑无情打击到半晌没有说话的李编修忽然听到李佑冷不丁再次将自己单独拎出来羞辱。登时睚眦欲裂,险些扑上前去拿住李佑大吼一声,你到底想怎样?那天最后被羞辱到跳水的是我而不是你,你现在装可怜未免太假了!
见李佑旧事重提,众人心中暗叹,李编修还是太年轻了,中探花入翰林过于兴奋得意,心浮气躁的浑然不知官场风波险恶。
风尘俗吏这种京官用来取笑地方官的话,已经成了固定的用语。心里想想或者私下里说说也就罢了,非要公然当面以此去贬低别人,朝廷体制上并没有明文规定京官比地方官高贵,绝对是政治错误。
所以很容易被人抓住大题小做,如果李佑真要狠了心,发动关系广泛串联,一起蜂拥上奏弹劾李编修,才是大麻烦。天下有一千多个县和数百个府州,再少也可以招呼到百八十个人的。即便朝廷优容词林之臣,面对群情汹汹,也不可能无原则的袒护。李佑刚才大谈地方官与京官区别,又何尝不是造声势?
其实这便是李佑的第二击了,就是将李登高贬斥成不堪任用的反面典型,衬托出自己的英明神武。
无论什么类别声望,只要有刷的机会,无功名靠声望起家的李佑从来不惮于出手的。
而那李登高年纪轻轻,才二十几岁就中探花入翰林,坐上了快速上升的直通车。不是万众瞩目也相差不远了,看起来确是人中龙凤,未来宰辅热门人选♀么年轻就是翰林,熬年头也能熬成大学士了。
恰恰也因为“李探花”三个字,又与李佑同样年轻,所以常被人一起提起。
李扬州眼中,李登高身负储相之望,做官技术又弱得很,还敢羞辱自己,不刷他刷谁?
清流侮辱浊流,在崇尚清流的大环境下常常被当做官场美谈,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如果李佑不狠狠地报复回去,将李登高踩到泥里,自己就真要成李登高趣闻的背景了。
在李佑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