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随手拿起一份翻阅,越看脸色越怒:
“好!好啊!好这个刘应遇,朕本来念你这么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想要留你一条性命的,没想到,你竟然做这些天怒人怨的事情。”
“是啊,皇上!山西各地,尤其是延安府的大小官员,几乎全都上了奏折,那刘应遇仗着皇上的信任和手中的兵权,对各地士绅肆意欺压。他的大军所到之处,所有粮食和各种物资都是强买强卖;良善士绅们稍有不从的,动辄就是灭族。他的大军所过之处,有多所村寨毁于兵患,他嫁祸于流匪,但很多士绅却说,那明明就是刘应遇大军所为。”韩爌看准崇祯的脸色,一下打开了话匣子,这可是他做首辅以来在皇上面前说话最多的一次了。
看看皇上和众位同僚认真倾听的样子,韩爌不由有种痛快淋漓的感觉。当下,稍微停顿一下,整理了整理思路,接着说道:
“刘应遇,挂着兵备商洛道之名,是我朝三品大员,上不孚圣恩,中压榨士绅,下残害百姓。他所到之处,生灵涂炭,致使百姓对我朝廷大军失去信心,败坏了我朝廷的名声。像这样的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还请圣上一定要严惩此嫪!”
仿佛是呼应韩爌一般,旁边一个五十来岁的大臣,满脸正义的表情向着皇上秉道:
“对啊,皇上!本来陕西大旱,天灾使然,起来作恶的,只是极少数穷凶极恶之徒。在圣天子教化之下,我朝大多都是良善百姓,哪来的那么多流民?但那刘应遇,为了表现自己的战功,竟然杀良冒功,对行军途中的百姓,动辄屠城。百姓们走投无路,才被迫起来反抗……在微臣看来,这分明就是官逼民反啊!”
这大臣正是时任兵部尚书的杨鹤。
这两个老臣一唱一和,所说的话真是句句直入崇祯的心中。
崇祯皇帝激动地满脸的肉直哆嗦——虽然他瘦削的脸上本来就没有多少肉——迈开双腿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双手抖着,一张俊脸渐渐通红:
“好!说得好!朕就说嘛,朕自登基以来,勤政爱民,天下哪有那么多狼心狗肺之人,不识朕的好心也就罢了,怎么还会起来反抗朕?原来都是这些手下的人办事不利,将百姓逼得没有走投之路了!像刘应遇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啊!”
“是啊,皇上!”杨鹤看到皇上认同自己的观念,不由更是来劲,“盗贼之起,总因饥荒之极,民不聊生。百姓,其实是很朴实的,微臣虽然出身士绅家庭,但从小父亲就教育微臣要善于体察百姓之苦。微臣经常看家中那些佃户,一个个虽然不习文字,甚至不懂礼仪,但都心地朴实善良。尤其是圣天子降世以来,大家更是心向朝廷,但凡有口吃的,他们怎么可能跟随着流匪为乱一方呢?所以微臣以为,对于陕西的民变,应该以招抚为主、追剿为辅。只要有粮食,旱灾过去了,大家都有口吃的,谁又愿意冒着灭九族的危险,跟着流匪作乱呢!”
杨鹤说的动情,两眼中泪花直闪。
“杨尚书,你,真是好样的!认事知情,真是透彻!”崇祯简直要把杨鹤引为知己了。
这君臣二人正在动情处,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兵部侍郎洪承畴犹豫了一下,站起来先是叩了一头,然后说道:
“皇上,微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崇祯帝见状脸色先是一沉,然后才说道:
“有什么就说吧!否则,私底下不知又该怎么说朕了,朕可不是那闭塞言路的昏君。”
皇上这么一句话,对于周围的众臣来说,这事情就是可大可小了。大家哪敢掉以轻心,都是赶紧跪下,叩头说道:
“臣等不敢!臣等愚昧!”
崇祯帝不耐烦地挥挥手
“起来起来吧!总是这么一套,也不嫌烦!”
几个大臣又都拖着膝盖爬起来,坐到凳子上。尤其可怜的是韩爌,都一大把白胡子了,还拖着一把老骨头爬来爬去,实在是为难了他。
洪承畴犹豫了一下,但事已至此,可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咬了咬牙,狠狠心道:
“皇上,微臣以为,对于陕西那些反贼们,不宜安抚,而应该以征剿为主。他们就是一群得寸进尺的小人,如果示之以恩,他们反倒以为是朝廷软弱。对于他们,首先要全力征剿,将首恶之徒彻底严办,然后再对那些从贼的百姓进行安抚。以剿坚抚,先剿后抚,这才是成功之道啊!”
洪承畴话刚说了一半,那边杨鹤已经站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住口!洪承畴你个混账东西,简直是妄言误国!在你口中,那些良善百姓好像都成了十恶不赦的匪徒一般。你这么说,置圣上的教化于何地?难道说,是皇上教化不足,圣恩不济?你这么说,简直就是心怀叵测!”
杨鹤厉声呵斥,洪承畴哑口无言,根本就无从反驳。
反驳?笑话!
难道你说就是皇上的教化不够吗?虽然事实就是如此,可他们也不能这么说啊!
污蔑圣上,那简直就是找死了!
杨鹤立意极高,他又能怎么反驳?
崇祯帝一挺心中也是一阵火起,照洪承畴这么说,真好像自己能力不足一样。
崇祯心里可是很清楚的,他登基以来是多么地勤勤恳恳,宵衣旰食。不管大小事务,只要是下面呈上来的,他都要亲自披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