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人皱着眉头说道:“三爷,这些陈谷子烂芝麻,还提它做什?”
“那说近点的。”老人斯条慢理的啜了口茶,才道:“康熙三十一年,距今不过二十余年,当时谣传朝廷将有如汉制选侍之举(民间选美入宫),举国若狂,不论城乡,有女之家,婚配者纷纷,无论年齿,不择门第,朝传庚帖,晚即成婚,傧相乐工,奔走不暇,你那时已经知事,对此应该还有印象?”
那中年人看了四周一眼,才道:“三爷,那是谣传选秀入宫,与如今的满汉联姻何干?再说了,时移势易,情势使然嘛。”
“所以才说世风日下。”老头冷冷的道:“顺治五年,朝廷倡议满汉联姻,是什么光景,如今又是何光景?上门提亲者,趋之若鹜,可谓是截然不同!以前是避之唯恐不及,如今是主动上门。”
“三爷,这岂不说明满汉联姻乃是顺应民心之举嘛。”那中年人一边继茶,一边娓娓说道:“三爷,您老常说,中庸之道是处事之根本,我看满汉联姻便是暗合中庸之道,满汉势如水火非是朝廷之福,更非百姓之福,满汉联姻是大势所趋,当今圣上如此不惜血本的鼓励满汉联姻,所为何来?不就是图个满汉一体、天下一家,江山永固?
而天下士绅百姓图的又是什么?无非是天下太平,安居乐业,由此观之,满汉联姻实是上利朝廷,下合民心,三爷何必总与顺治爷时期相比?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节,满汉之间既惧且疑,何敢联姻?”
茶楼掌柜此时却是匆匆赶了过来,拱手一揖,满脸堆笑道:“三爷、徐爷,二位可是按老规矩上?”
那被称做徐爷的中年人拱手还了一礼,起身笑道:“岂敢有劳张掌柜亲自过问。”
张掌柜轻笑道:“二位爷可是贵客,小的巴结还怕找不到机会呢。”说着话,他便冲着孔毓圻的方向微微摆了摆头。
那人瞥了一眼一大把年纪的孔毓圻一眼,不以为意的轻笑道:“张掌柜可真是小心,行,老规矩上。”
孔毓圻却是听的意犹未尽,这个中年人不仅说话大胆,而且颇有见地,见二人转了话题,他便转身正对二人,微微一揖,含笑道:“二位言谈予人耳目一新,不知对皇室与孔府联姻一事,有何高见?”
那老头瞥了孔毓圻一眼,便自顾喝茶,那被称做徐爷的中年人却是含笑还了一礼,道:“老先生谬赞,不过是一点愚见而已。”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公主下嫁孔府,不过是朝廷为促进满汉联姻的垂范之举,顺带昭示朝廷尊孔崇孟,尊师重道之意,不过……”
稍一迟疑,他才接着道:“孔家乃是先圣后裔,国朝虽对孔家礼遇优渥,却是养之以禄,而不任之以事,不独国朝,实则历朝皆是如此,窃以为,联姻可,抬籍入旗却甚为不妥,即便不是嫡长孙,也极易遭天下士子非议。”
孔毓圻听的不由一愣,不是嫡长孙一脉,都会遭受非议?可皇室主动与孔家联姻,为的便是垂范天下,若是请辞抬籍,那是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