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词出现得较晚。
看到作词的人越来越多,可词的内容浮艳又露骨,有的都直接变成了黄、色小调,更有的充满了俚俗之语,有的士大夫看不下去,自黄庭坚等人起,开始鼓吹词风要象晏殊写的那样,雅正。
男女之情也可以写,必须含蓄又含蓄。就象郑朗心中顾忌的那样。随着更多的人支持,最后为雅词写了一个调,词以雅为最高典范,市井俚俗语为不雅,琢句精丽为不雅,词语不典为不雅。按照这个区别,纳兰那两首词合格了,可柳永的雨霖铃定下来狗头拜。
再者,既然是士大夫玩的文学形式,那么必须要懂音律了,所以必须要合乎严格的填腔。
于是乎呢,苏东坡很悲催,面对这个框框条条,他写不好词了。只好忍着别人指责他的词风粗鲁。
其实加了这么多框条,还能写好词么?就象一个武林高手,关在五平米的小房间里,没有身手施展的余地,五个大汉围上来,准得死。因此,雅词越来越多,若不是北宋灭亡,形式,有可能因为走向这个岐路,最后灭亡。另外,写出好雅词的人,也没几个。
但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在词上,几乎一生让苏东坡仰望之。当然,后人不会这样看的。
这个人正是周邦彦!
郑郎在周邦彦的词中择了择,择出了四首,《fēng_liú子·新绿小池塘》、《醉桃源·冬衣初染远山青》、《解花语·风销绛蜡》、《玉楼春·桃溪不作从客住》,不问好坏,只是考虑到某些背景,比如说到了江南哪,或者年老回忆哪,词中出现这些意境者,一略择去不要。不过以他的年龄,若传出去,说是他写的,还有些令人感到愕然。
但不考虑才气,只考虑到他十岁为行首动刀子,今天一搂俩,倒也能解释过去。
也没有问字的合适不合适,只有一条,蛇书写起来太吃力,枯藤体是浪费体力,但不难写。蛇书是绝对的追求以画入字,甚至要保持每一个笔画象是画,而不是象字,还要写出字的新意,让它成为中看的书法,不成为恶作剧,因此难度最高。
《玉楼春》这首写。可写出来,又怕别人认不出来,最后交给了对书法颇有研究的江杏儿。
其他的三个笔筒,随武三郎的下人送了。
娄烟这一回大错特错,放在后世,也许世人会做出另外的评价,在这时代,四首周邦彦的词一出,意味着什么?有可能后来苏东坡词风到了成熟时,都要低下骄傲的头颅!
能为行首,自从无一不经过悉心的教导,若是悬殊不大,也许没有这眼际分辨出来。可悬殊大了,都有这个眼力。
听完了,四女皆是微微一笑。
娄烟心中很古怪。
她抢在第一个唱,是想给诸女一个下马威的,然而诸女心中有货,一个个镇定自若。但总要有人出头的,相互看了看,江杏儿叹了一口气,只好自己先唱了。
徐徐道:“桃溪不作从容住,秋藕绝来无续处。当时相候赤阑桥,今日独寻黄叶路。烟中列岫青无数,雁背夕红欲暮。人如风后入江云,情似雨馀粘地絮。”
一曲唱完,许多人默然。
然而郑朗知道这是风暴的前夕。
若是柳永不将那首雨霖铃留给了自己,送给了娄烟,也许加上娄烟唱功,还可以拼一拼。但留给了自己,送的却是一首轻浮的小词,两相对比更明显。
这首词不但雅正,而且感情真切,自有一气鼓肠之感。
这样的词……震惊了,许久,响起了更大的喝彩声,不是为江杏儿唱功喝彩的,其实唱得还可以的,不过娄烟前面一唱,让她失色,甚至有可能对乐器不太精通,是身边丫环伴奏的。
但喝彩声是为了这首词作。
刘知州也有些失态,心中更充满了疑问,一年当中,宋朝要涌现出多少词作,可佳者并不多。先是自己后生两首小令一出,让人感到一股清新之气,都压过了初秋的清凉。然后是那位文士的一首长短句,再次震惊。其实娄烟那首词若不是太过浮艳,也是上乘之作。
然而比起这首词,前面数词什么都不是。
刘知州茫然,能写出这样的词,大约宋朝不多,这是谁的手笔?难道是晏学士出手的,不然没有其他人,有这功力啊。可不大象,抛去风格不谈,有的词家,也会写不同的风格之词,可晏殊值得为郑州几个行首出手么?
不但他茫然,许多人都在茫然。
太好了,就不能理解了。连柳永都惊讶的抬起头,娄烟脸如死灰。不过幸好啦,是江杏儿唱出来的,若是其他诸女,后果不堪设想。
但接下来,她再次呆住。三女又抵了抵,豪爽的童飞雁终于耐不下,也出手了。
抚着古筝,唱道:“冬衣初染远山青,双丝去雁绫。夜寒袖湿欲成冰,都缘珠泪零。情黯黯,闷腾腾,身如秋后蝇。若教随马逐郎行,不辞多少程。”
大家还没有消化刚才那首玉楼春,又一首妙绝的小词传入众人的耳际。上半阙很平淡,甚至到了闷腾腾时都很平淡,然而一个蝇忽然如泰山升入眼前,大海生起蜃楼。
作为读书人,蝇这个典故多懂,“苍蝇附骥尾而致数千里,以譬颜回因孔子而名彰也。”再联想到下一句,我只想做附在你马尾巴上的一只苍蝇,不管郎到哪里,到多远的地方,我都跟着你。
这是何等的感情。
仅是一个蝇字,托起一句之灵,而通篇的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