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宁边府使李浚呆呆地坐在船头,虽然二月的风还很冷,但他却丝毫不觉。在他身边,信川郡守李崇元也是满脸苦涩,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你说当如何是好?”
“我哪里知道,朝廷拿不出主意,就将事情推给我们,意思很明白,若是出了什么纰漏,我们就和洪翼汉、吴达济一个下场!”
“正是!”
朝鲜国台谏洪翼汉、修撰吴达济已经被送往盛京,据说将于三月处死。李浚与李崇元不想这个下场,因此他们能选择的余地很有限。
“明国设东江镇,据皮岛,未见有寸功,先烦扰我国,大清灭之,我朝鲜应乐观其成!”思前想后,好一会儿,李浚终于下定了决心:“若是依着朝廷之意,向皮岛暗中透露消息,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大明设东江镇,虽然是为了对付建虏,但实际上对朝鲜的影响更大。朝鲜北部诸地,汉人的比例甚至高达七成,他们当中许多逃离朝鲜,进入东江镇。而且朝鲜还得给皮岛供应粮食军饷,这也加重了朝鲜的负担,若说其君臣上下没有怨言,那纯是自欺欺人。
故此,其监国李俌召集群臣商议派兵支援建虏时,对是否要悄悄通报皮岛建虏来袭的消息进行了短暂的争论,最后含糊地将决定权交给了这两位被点名领兵的地方官。
商议已定,二人也就抛开愁苦,一心一意想着如何为满人效力。
“二位老爷,硕托贝子相召,请二位两爷速去。”
就在他们下定决心之后。恰好听得一个小吏进来禀报道。看小吏的模样,硕托派来的使者说话定是很不客气。这让李浚与李崇元相视苦笑。
硕托乃大贝勒代善之子,但父子间的关系,远算不上合洽。在硕托心中,隐隐有些怪罪代善,当初努尔哈赤病重之时,就不该支持黄台吉,致使这忘恩负义的叔父,如今处处打压他们这一系。
就是这次立功的机会,名义上是给了他,实际上却不给他多少兵力。只靠着他本部三千人。三顺王孔有德、耿精忠、尚可喜三人的部下,另加上鲜国兵马,总数也不过是两万余人。
这点兵力,去攻打皮岛,难度极大。甚至可以说就纯粹是来削减他实力的。硕托可不是扬古利那等蠢货,他心中明白黄台吉的打算,做起事来就谈不上多少积极。
“你们朝鲜黄海道,就只余这些船了?”
李浚、李崇元赶来与他会合,他甚至没有给二人安摆宿地,只是任他们呆在船上,只在有事时才相召。听得他喝斥,李崇元小心翼翼地道:“回禀贝子,黄海道战船原是不只这些。但前些时日,巴图鲁劳萨攻江华岛,征去一半充用,结果为明人所袭,损失惨重,故此只剩这些。”
原本是想寻个借口将两个朝鲜人责骂一顿。也顺便为自己留条后路,若是攻岛不成便可以此为借口搪塞黄台吉,但现在,他心中顿觉无奈。
黄台吉当然知道朝鲜黄海道战船受损的事情,这个借口拿到他那边去,只怕自己的这位叔皇早有准备了。
“依你二人之意,皮岛当如何攻取?”想到这,硕托有些有气无力。
“下国小臣,计穷智短,哪里及得上贝子身经百战,只听贝子吩咐就是!”
硕托知道自己是问道于盲,这些首鼠两端的朝鲜人,当初随大明征讨建虏时,便暗怀鬼胎,如今随满清征明,又是阳奉阴违!…。
他冷冷看着这两人,如果没有借口,那么就杀人……这两个,是很好的替罪羊。
“既是如此,我命你二人所部为前锋,攻讨皮岛……恭顺王,你觉得如何?”
恭顺王即孔有德,他时年三十六岁,留着一绺短须,听得硕托问话,立刻起身,恭敬地行礼:“贝子英武,臣唯贝子马首是瞻。”
孔有德身边依次坐着的是怀顺王耿仲明、智顺王尚可喜,孔有德隐隐为三顺王之首,他这样说了,硕托再看另外两人,耿仲明也是如同孔有德一般神情,倒是尚可喜跃跃欲试。
“智顺王之意?”他直接点了尚可喜之名。
“可喜不才,熟悉皮岛地形,在岛中尚有旧友,愿与朝鲜二臣同为前锋,为贝子前驱!”
尚可喜回应得极为积极,孔有德和耿仲明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悦。他们三顺王同是汉臣,理当同进同退,尚可喜这般说,简直是将他二人置于火上烤!
尚可喜却顾不了那么多,他原与建虏有国仇家恨,如今投靠建虏,倒有一半是被沈世魁所逼迫,而且这意味着他必须放弃杀父之仇——他父亲尚学礼在天启五年时与建虏交战阵亡。因此,他把对建虏的仇恨,转移到了沈世魁身上,找沈世魁复仇,特别是断绝沈世魁投降之途,唯有如此,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好,好,有智顺王这般忠心之臣,我大清兴盛有望!”硕托敷衍式地称赞了一句,但话语一转:“不过,朝鲜提供的军船有限,便请智顺王为朝鲜军后援。”
此话说出之后,孔有德和耿仲明都是讪笑,而尚可喜愣了愣,也只得应命。唯有朝鲜的那两官员,垂头丧气,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但他们这模样,谁会在乎呢?
崇祯十年二月初十,已经是孙临来到皮岛的第二天。睁开眼之后,他听着外头的海风声,懒懒地问了一句:“外头是何时了?”
“已是辰时了。”
“这么晚了?”孙临嘟囔了一句,然后意识到,自己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