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魏各国如今还在观望,观望的正是我大赵应对之策,如若云中陷入危境,韩魏那里定然更难周旋,到时候他们倒向秦齐,即便只是敷衍了事,大赵也是外无强援,四面受敌,绝无生机。故此,继续北征才是将韩魏各国拉过来的上上之策,也是对服谣传,以免人心大乱的最佳策略,这绝非赵胜贪功,而是不得不如此,还请诸君三思。”
赵胜这番话倒是暂时压住了众人的怨言,朝堂上沉寂片刻,虽然与徐韩为不对付,但一直以来支持赵胜的大司徒剧辛先开了腔:
“诸位,下官看相邦所言在理,如此应对虽然难免走险,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再想轻易抽身绝非那么容易。不过……下官不太懂刀兵上的事,若是妄言了还请诸位不要见笑。呵呵,大司马,以云中边军之力,若是再多给他们留下一两万兵马,可能挡住群胡以保云中不失?”
赵禹是军人出身,哪有剧辛那么多又是支持又是反对的弯弯绕,突然被剧辛点了名,莫名其妙的眨巴了两下眼,这才粗粗的叹了口气道:“云中边军不足两万,要是再给他们两万凑足四万人,虽说还是有些吃紧,不过赵奢是沉得住气的人,把群胡挡在关山之外应该……应该还行。”
虽然赵禹也没敢肯定一定能挡住,说到最后甚至还有点气短,但剧辛却刻意忽略了这一点,呵呵笑道:“这就是了,既然四万人吃紧了点,咱们为稳保起见,再多给他们万把两万又有何妨?只要保住云中不失,便少了一路威胁。至于剩下的人马,下官之见,倒不妨先撤回来充作他用,毕竟防秦齐连横才是大赵第一要务,况且四处调兵,粮草上难免吃紧,咱们还需全盘筹划才是。”
话说到这里,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得出剧辛这是在为赵胜刚才遭到大家一致反对的绝决找台阶下,赵胜要是再不借光可就实在有点不近人情了。众人认准了剧辛这个好人当的恰是时候,把谁的面子都保的周周全全,不免都松了口气,正准备迎接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谁想赵胜却在低语声中满面肃然的缓缓站起了身来。
赵胜自然明白剧辛的好意,但这一场压在火山口之下的朝争却让他真真切切的看清了赵国乃至各国最后沦亡的真正原因。这些上卿亚卿居于高位,哪一个不是心思缜密?可心思缜密却并不等于有绝对长远的眼光,也难怪原先接触到的那些寥寥可数的先秦故事不是今天连横就是明天合纵,除了秦国后期以外,从来没有一个国家有长期执行下去的政策,说来说去他们除了知道发展农商是护国之本,在对外政策上都只是在为眼前考虑,至多能向前多看三五年就不错了。
天底下没有合格的预言家,不论这些卿大夫为什么而做官,这次“团结”起来反对自己的目的有什么千差万别,赵胜也清楚至少口头上没法儿怪他们,但是赵胜没理由跟他们“同流合污”,他必须依靠自己“看到”的未来为赵国建立一个长远的计划。然而这样做很悲催,不论赵胜情愿还是不情愿,底下的那些卿士们是委婉解围还是直言反对,他在事实上都已经站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成了一个人的战斗。
我特么还成孤胆英雄了……赵胜斜睨众臣,沉声说道:“剧亚卿所言妥帖,不过赵胜认为还是太过小心,并非最佳之选。赵胜刚才说继续北征是做给韩魏看其实不过其一,另外也是为了以其人之道反制强秦。有件事此前太过机密,本来只有大王与赵胜知道,不过今天也到告诉诸位的时候了。赵胜出兵北征以后,已遣派门客张禄前往义渠。具体要做什么暂且还不能提,不过目的透露一二倒也无妨。
张禄此行是为了连横义渠制衡秦国,而此行成败与否关键则在北征。若是成功,秦国今后被义渠牵制,不论是东向还是西向都只能左右为难,这是大赵对秦的长远之计。这次若是不能一举打掉群胡气焰,大赵今后陷在中原纷争之中无力自拔,只能任由群胡坐大,而用在义渠的力气也必将功亏一篑,今后再想找这么合适的时机已经没有可能,所以……”
“相邦。群胡一向不是心腹大患,就算北征顺利,能否说服义渠韩魏也还在两可之间,实在是行险之道,老夫看还是……”
没等赵胜说完,赵造已经岔上了话,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圆,赵胜已经抬手阻住了他。顿时弄了他一个窝脖儿。
“上柱国先听赵胜说完。北征既是制衡秦齐两国,只有不退,那些谣传才能不攻自破,乐毅他们也才有底气说服各国。赵胜既然敢坚持己见,自然已将万事考虑周全。”
说到这里,赵胜刻意地顿了一顿,撒目群僚之余缓缓举起右手食指,以绝不容更改的气势高声说道,
“此事若不成,赵胜愿一体担当,以项上人头向大王,向大赵列位先君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