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六哥。槽里头料不够了,也没水了。你先去后头多拌些料过来喂马,如今都过午了,吴小戎他们不可能走那么快,兄弟我把马给他们牵过去就成。”
“嗳,是嘞。”
说话的这名杂役虽然要年轻许多,但在驿亭里的资格却比年长的那人要老一些。有道是早入师门一天也算师兄,年长的那个杂役自然要听他的,闻言忙应诺一声便跑了出去。
年轻杂役将年长的杂役目送出了马棚,却没急着去牵马。等年长的杂役微微佝偻着身转过墙去,他警惕地向四周观察片刻,待确信驿官和吴小戎他们已经在前边屋子里吃上了饭,这才轻手轻脚地快步走到那匹背上驮了包裹的马匹身旁,伸手将包裹取下来迅速打开取出了其中一方一尺见方的锦盒。
那锦盒是用木头包了锦缎做成的,颇为考究,盒盖与盒身之间加了一把小小的铜锁,除了马陵和临淄掌有钥匙的人以外,谁要是想从里头取东西除非砸坏铜锁便绝无可能,再加上铺兵每次换马的时候都会检查锦盒,要想不被发现地偷出里边的东西根本没有可能。
年轻杂役能单独接触锦盒自然是因为这锦盒里的东西都是日常的公文。如果是特殊公文,吴小戎他们就算进了驿亭也绝不敢离身。这自然是因为特殊公文容易被人惦记,而日常的公文却无此虞,要是天天紧绷着神经去防别人,那非得累成神经病不可。然而令吴小戎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如今这普通公文居然也被人给惦记上了。
年轻杂役捧起锦盒上下打量了大量,右手小指在铜锁旁边轻轻一拨,两只手上下同时用力,就见锁头一紧,盒盖与盒身之间已然微微露出了一道不到小指厚度三分之一的极窄缝隙。
这个时代的公文一般用竹简做成,但长途传递的公文为了携带方便却都采用丝绸锦帛,已经将空隙撑到最大却只有这样一道小小的细缝,里边装的又是极软的丝绸,根本没有一点取出来的可能。然而杂役似乎对盒子里的东西兴趣并不大,抬手将盒子举到眼前冲着阳光向里瞄了一眼,在确定里头的锦帛公文并未满到盒盖之上时,他脸上已然露出了一丝笑容,紧接着便一手擒盒,另一只手则迅速抽回来探入怀中取出了一幅细细折叠好的白色锦帛,然后将锦盒放在地上,左手拇指食指撑开其上的缝隙,小心翼翼的将那副锦帛塞进了盒子里去。
“嘿嘿,马背上也是颠,在我手里也是颠,好好地晃上两晃还能有什么痕迹?大王啊,你就慢慢看去吧。”
杂役像摇骰子似的将锦盒上下颠倒地连连晃了一会儿,连忙拍去锦盒在地上沾的浮土,重新装入包裹中拴在了马背之上。就在这时,那名年长杂役“驮驮”的脚步声恰好从墙那边传了过来。
……
按照既定行程,赵胜用三天时间拜会了齐国朝堂重臣,第四日就要前往稷下学宫礼拜儒家大贤师孟轲。赵胜的老师触龙是孟轲的门徒,师同于父,孟轲自然是赵胜到了临淄之后不能不拜见的人,即便齐王不予安排,他也必须前往稷下学宫,不然的话那就在天下人面前失了礼了。
拜师礼极其隆重,前往拜见祖师爷自然更需要周密安排,一丝差错也不能出。当然了,这些事自有触龙和蔺相如他们安排,倒也用不着赵胜亲自过问,他只要养好精神,到时候礼节隆重地向孟轲鞠礼叩拜就行。然而赵胜能轻省,齐国这边却不能当做一般事对待,头一天的晚上,稷下学宫祭酒万章便被苏秦传进了相府。
万章这个人在现代没有什么名声,但在儒家历史上却是个承上启下的重要人物。他早年既拜在孟轲门下,一生追随孟轲左右,为儒家思想的传播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到了宋朝政和五年,赵宋皇帝甚至将他封为博兴伯,从祀于孟庙西庑。
如今万章已经多岁的老人,自从跟随孟轲到了稷下学宫以后,他除了招生门徒发扬儒学以外,还多次代表孟轲参与辩论,多年深厚的资历积累下来才坐上了祭酒的高位,主管稷下学宫一切事物。
白天的时候,万章还在指挥学宫里的庶务官员布置赵胜礼见所需的仪程,哪曾想到齐国的相邦居然会在这个时候传见他。不过人在屋檐之下就得低头,所以万章得了命令便匆匆安排人继续准备,接着便乘马车赶去了苏秦府上。
从齐威王时代开始,稷下学宫里的知名学者便享受列卿待遇,极是尊崇。万章又肩负祭酒重任,自然算实打实的齐国卿士,见了苏秦到也用不着过于礼重,当下请相府门传报,不大会儿的工夫苏秦便亲自迎了出来,看见拘礼候在门外的万章,脸上早就堆上了笑,连忙跨下石阶迎上去笑道:
“哎呀,有劳万先生久候,还请恕学生不恭之罪,,先生府。”
万章自然也不敢怠慢,连忙见礼笑道:“呵呵,苏相邦客气了,在下惶恐。”
万章是儒家门徒,而苏秦学的却是经世之道,两边并不是一家。不过就算不是一家,在这个百家尽皆源出周礼的时代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同时万章比苏秦年长不少,并且在齐国的资历也要深厚许多,苏秦虽然贵为相邦,却也不敢不客气,当下礼节隆重地将万章请进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