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滑位高权重,谁都别指望搬倒他,但昭越不行。见昭滑连对楚王的鄙视都露出来了,不免有些心惊,下意识的向远处那些护从看了看,急忙小声说道:
“伯父还是慎言些好,不管怎么说……子兰也是令尹。伯父这样说怕是……”
“你呀,呵呵呵呵。”
昭滑依然是满不在乎,连望向远方的目光都没收回便笑道,
“老夫出征之际已经与大王言明。此战所求虽然已定,但如何施为却只能由老夫临机而定。大王当时已经应下了,如今子兰再来相催,咱们理他做什么?”
昭越叹了口气道: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道理倒是不错的,但子兰惯于谄陷,侄儿不怕别的,就怕他借这个由头挑唆大王疏远伯父。”
“疏远?要不成便让他子兰来领军好了。”
昭滑呵呵的笑了两声,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那个赵胜虽然岁数还没你大,但这几年所行之事却实在与年龄有些不相称了。此次所谓救齐伐燕,明明知道必会得罪各国却依然施为,老夫开始时也颇是有些不解。不过后来当真让他做成了方才顿悟,他这是早就将大楚必然会心生吞齐之念算进去了。看的就是我大楚有吞齐之心。韩魏不管怎么想也只能站到他那边去。至于秦国么,虽然也难免明白这个道理。但为了避免韩魏坚定了心思与赵国绑在一起,却也不敢对韩魏动手。呵呵,这个小子……若是不需在沙场上争胜,老夫倒是极想静下心来好好与他手谈一局。”
昭越心中忽然一动,连忙问道:“这样说来,伯父已经做准了前次偷袭我下邳粮营的‘齐军’是魏国人和韩国人假扮的?”
“哼哼,恐怕除了韩魏两国以外,那里头还有赵国人也说不定。乐毅不是留在彭城没走么,如今还指不定去了哪里呢。”
昭滑用鼻子轻轻哼笑了两声,
“老夫此次出兵之前其实早就想好了,大楚救燕是假,图齐才是真。此事就算对天发誓,韩魏也绝不会相信咱们,大王和子兰还整天介向韩魏派使,呵呵,何必费那个劲儿。老夫若想当真成事,韩魏便不需费力拉拢了,直接将他们视为敌国就是,只要秦国不得不动即可。”
昭越叹了口气道:“唉,秦国何尝没有拖的心思。不过如今局面,越拖越会衬了赵国的心思,秦国恐怕也按耐不了几天了。伯父若是想全胜,这个分寸……侄儿实在想不出来。”
“你在老夫身边慢慢学,呵呵呵呵。”
昭滑说着话又开始向前走去,一边继续低头观察那些绊脚的乱石一边笑道,
“子兰让老夫尽快全军而上,以此促使秦国尽快出兵。老夫倒是想问问他,如何算尽快全军而上,全军而上了秦国人又会怎么办?呵呵,子兰做事太过想当然了,他也不想想什么叫出头椽子先烂,秦国人按耐不住,却又不肯先出头,所以才会发那些狠话,说是在吓唬赵国,倒不如说是在骗我大楚先行全军扑上,他们也好捡便宜。
呵呵,秦国人当老夫跟子兰似地是个三岁孩子么?想得美。老夫白活这么多年了?韩魏被迫帮赵国还知道隐名埋姓装齐国人,老夫难道不明白进退?老夫手里就是‘只有’这十万兵,爱谁是谁。秦军若是不肯出兵,老夫干脆遂了赵胜的愿得了,虽说吞不了齐国,却又能损失什么?反正老夫只有十万兵,他秦国要是想让老夫去填这个火坑,那干脆再送老夫二十万军队算了。”
昭越顿时被昭滑带着小孩口吻转圈似的话逗笑了,用食指在上唇上抹了一下笑道:
“秦国人确实也忍不了多久,不过伯父若是只在这里按兵不动终究不是办法。以侄儿愚见,该动的时候还是要动一动的。”
“就是这句话。”
昭滑呵呵笑道,
“齐国被燕国这般征伐以后,国势已经再难恢复,就连临淄都几近废墟。本来也够不上让咱们起全力相伐的格儿。不过淖齿做了那件傻事以后,我军一直抵在淮北未退,现在田法章虽然回了临淄,但为了防我大楚。依然在莒邑驻扎了数万齐军。这些兵都是百战余生之人,堪称jing锐。
此战我军出兵之名是伐赵救燕,借齐道过路。不过谁都明白这是在假道伐虢,田法章和他那个新相邦田单除非是傻子才会让路,所以老夫‘只有’十万兵,哪有那么容易攻下莒邑?也只有再调大军才有希望,然而我大楚这两年粮荒有些过甚,当年与秦国、齐国互争。国力大损尚未恢复过来,这调军之事么,呵呵……难。至于秦王和魏冉他们信不信,那便随他们。反正老夫信。
另外莒邑之东就是大海,西边则是鲁国费邑,越过鲁国再往西就到了魏国占下的宋国彭城和睢阳,更西边那就到了魏国的本境。我大楚只是要与赵国为敌,又没跟韩魏邹鲁为敌。向韩魏邹鲁接道可以,但他们若是不肯借呢?老夫不攻莒邑难道去攻还有希望争取过来的韩魏邹鲁?所以这话到哪里都说得过去。
这十万兵么,一时半会之间极难拿下莒邑,那便没办法继续北上。老夫心里急呐……越儿你说,这秦国人他怎么能好意思干看着老夫在这莒邑城底下急得团团转。却不出兵帮着缓缓压呢?”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