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数日,庞山民便得知江东遣使顾雍,往长沙而来的消息,心中不禁暗自失笑,看来孙权,周瑜二人皆知晓鲁肃往来荆襄日久,已遭自己厌恶,如今换了使者,这江东行事,倒是比之先前灵活不少。
实际上庞山民对鲁肃的情感并非生厌,而是更趋向于同情,鲁肃虽每每行走荆襄,代孙权提无礼要求,可是鲁肃如此行事,皆有苦衷,谁叫江东孱弱,荆襄强势呢?
鲁肃这饱学之士,屡屡下作行事,想来其心中也不舒服。
待顾雍车马入长沙后,庞山民邀顾雍府堂相见,鲁家行商,顾家却少有商贾,所以顾雍比之鲁肃,身上更多几分儒雅之气,庞山民见顾雍文雅,心中也不禁暗生好感。
只是分宾主落座,待顾雍道明来意之后,庞山民面上却唯有苦笑。
敢情这顾雍是为借贷而来。
虽说古人素重诚信,庞山民也并不担心江东借债不还,可是作为一个穿越者,庞山民心中的后世思想,时常作祟。
借钱的是孙子,欠债的是大爷,所以庞山民对于借债江东,始终还是有些抵触,更何况此番周瑜图谋颇大,欲占中原两州之地,若周瑜能胜还好,若是败了,用什么偿还荆襄借款?
况且,孙权与周瑜此番又如之前那般,行事匆忙,周瑜计是好计,只是让庞山民不明所以的是,周瑜为何只看到了攻伐中原为江东带来的前景。却未想到一旦失败,江东会面临何等困境?
难道到时候又要让庞山民看在孙尚香与吴夫人面上,将江东借贷一道抹平不成?
想到此处,庞山民轻叹一声,对顾雍道:“元叹先生欲与我荆襄处,借多少钱粮?”
顾雍闻言,面色一喜。对庞山民道:“钱三十万,粮秣十万!”
倒也不是太多。
庞山民闻言,微微点头。又道:“江东如今,已下定决心,跨海一战。攻伐青州了?”
顾雍见庞山民眉宇之间,并无多少喜意,心中疑惑,对庞山民道:“上将军莫非不欲见江东,中原相争之势?”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且荆襄可坐收渔翁之利,若是往日,庞山民自然乐得见两家征战不休,只是如今以江东数年来未尝一胜的境况。此番兴兵,胜败难料,若此战之后,一蹶不振的话,这等局面。非是庞山民乐于看到的。
如今荆襄已与江东交好,庞山民主要精力皆用于休养生息,提防中原上,并无余力,兴兵江东,若江东此番大战。大败亏输,这三家诸侯鼎立之势一破,荆襄怕是也要被曹操与孙权这两个不安分的家伙拖入战争的泥潭,这对数月以来,安定发展的荆襄而言,并不是什么太好的消息。
而最为重要的是,庞山民也不看好周瑜此番可于中原建功,这沿海水道虽被江东掌控,可江东涉足大海,仅数月时光,并无太多跨海运兵的经验,且大海之上,风高浪急,远非江上可比,庞山民甚至想到,若此战战至酣处,一旦江东运道不好,运兵途中数万军马葬身汪洋,那还谈何用兵青州?
顾雍见庞山民沉吟许久,并不言语,一脸奇怪,对庞山民道:“上将军莫非对我家都督此番设计,并不看好?”
果然是心思通透之人。
庞山民颇为赞许的看了顾雍一眼,笑道:“公瑾谋略,庞某向来赞赏不已,只是庞某以为,若公瑾兴兵,亦不当操之过急,元叹先生可有耳闻,那曹操欲迁都邺城?”
“有所听闻。”顾雍闻言笑道:“曹丞相惧上将军汝南兵势,故迁都许都,于顾某眼中,此虽避战之法,却也足显上将军军威,令那丞相心生恐惧,不敢一战。”
“元叹先生过于夸大其辞。”庞山民闻言微微摇头,对顾雍道:“非是曹操惧怕庞某,而是曹操两相为难,天子万金之身,总不能置放于我荆襄兵锋所指之处,即便是曹操迁都,庞某以为丞相必亲自坐守许都,震慑荆襄!”
顾雍闻言,微微一滞,继而想到那曹操往日行事,皆颇有胆气,心有戚戚的点了点头,对庞山民笑道:“上将军明鉴,只是顾某此来,欲借钱粮,不知与中原迁都一事,有何关联?”
“如今迁都一事,圣上未昭告天下,我荆襄细作于中原也只探到那曹操随天子近卫,往邺一行,如若天子得曹操授意,迁徙邺城,才是江东兴兵之时,如若江东军马早入青州,怕是误了丞相迁都……”庞山民说罢,顾雍一头雾水道:“上将军欲促成曹操迁都一事?”
庞山民闻言,点了点头,对顾雍道:“若圣上居于许都,庞某不便兴兵,若贸然妄动,必遭天下人非议,便是你江东攻伐青州之时,我荆襄又如何遥相呼应?公瑾敢跨海一战,无非是料定庞某必于此战,帮他一帮!”
“上将军与吴侯乃是姻亲,两家理当合作。”顾雍闻言笑道:“既然如此,顾某回报吴侯之时,便言明此事即可!只是上将军还未告知顾某,可否借我江东钱粮。”
“自然会借。”庞山民闻言,心中默默算计一番,对顾雍道:“借据什么的也不要写了,庞某这便命人筹措军马,如若江东可胜,两年之内,还清我荆襄借贷,如何?”
顾雍闻言,神情一喜,暗道果然不出周瑜所料,这荆襄之主,还是希望看到中原,江东两家交兵的。
庞山民见顾雍喜色,话风一转道:“两军交战,胜败难料,虽庞某与仲谋私交甚好,可是一旦江东此番兵败,这钱粮,还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