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散去之后,内室才传来程熙冷静而清越的声音,“吩咐下去,以后所有人见到我,统统称呼我为乔总。另外两个,叫秦副总和涂副总。王账房就叫王总监。还有,取消每日清早的点卯制度,改为刷卡点到制。具体的操作,我已经写在这儿了,你研究清楚了再去实施,其中包括完备的考勤奖机制,你好好研读。我不在这儿坐班的时候,你给我好好盯着,我每日不定时会来巡查,这是具体的月终奖、季度奖和年终奖的考核办法。你给我通报下去,让所有人都认清一点,给我好好干的,我必亏待不了他们。至于偷懒怠工以及耍滑使坏的,趁早给我收拾包袱滚蛋!”
程熙说一句,就往丁憨手中压上一份文件,厚厚的三大沓都是昨天程熙加班加点赶出来的。
“还有什么疑问的,现在提。”程熙扫了一眼已经呈目瞪口呆状的丁憨。
丁憨张着嘴巴半天没反应,许久他才合上下巴,将那三沓文件往桌子上一放,赶紧摆手道,“不行的,不行的,小人绝对不行的。”
程熙冷眼扫着他,淡淡一笑,“你若不行,让你主子换个行的过来。要不然,我现在就将你退回去?”
丁憨立时瞪大了眼睛,闪出了惊恐之色,吞了吞口水之后,才道,“小人,小人试试看。但是小人未必能做得好。”
程熙站起身便风风火火的往外走,临到门口回头道,“什么时候我觉得你真的做不好的时候,我什么时候真正辞退你。小憨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可别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容易掉。”
程熙笑得明媚灿烂的,可是丁憨看的眼皮一跳一跳的。
到现在他才真正明白了,他跟随的是个怎样的人物!
也难怪,阁主在派他过来的时候,让他签下了军令状。
可怜他刚脱离了伴君如伴虎的阁主,又入了扮猪吃老虎的虎穴……
***
出了南街办事处,程熙七拐八拐的,上了偏僻街角的一辆马车,车上梨儿早已恭候良久了。
梨儿一看程熙上来,就嘟起了嘴巴,哀怨道,“夫人,您怎么总是甩开梨儿?”
程熙嘿嘿一笑,“就等了这么一会儿就等不及了?我又不是你情人,你哀怨个什么劲儿?”
梨儿一跺脚,“夫人~”
程熙拍拍她的脸,安慰她,“可别哀怨了,过会儿还是得甩开你。早点习惯早点好。啊!”
梨儿再跺脚,“夫人~~~”
程熙揉了揉耳朵,转移话题,“东西呢?”
梨儿这才收起她那哀怨缠绵的脸色,指了指一旁,“喏,都在这儿了。”
程熙看了看东西,很满意,便摸了摸梨儿的脸蛋,笑道,“就知道你办事利落。走吧。”
马车行驶了不多一会儿,就到达了江随云安置夜秋池和易晓胥的小院。
他俩并不知道程熙的到来,所以当程熙捧着上好的人参和各种名贵补品草药到来的时候,两个人迎接她的表情都像是被雷劈中一样的震惊,足足十秒钟,然后五尺高的男儿们眼眶竟也泛了红,夜秋池更是恨不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幸好被程熙用眼神明令制止了。
三人再次相见,都有一种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之感,千言万语却是无语凝噎,想要说的话太多,反而不知该如何说起。
如此,便就不多说了。
按照程熙的要求,三人上了一艘画舫,飘荡在金陵河上,江面宽广,即便两岸全都站满了人,也不可能听见三人的对话,而码头和极远的河面上,都是逡巡的船只,想驾船逃跑是绝对跑不了的。
程熙也不想逃跑,她只想密谈,不会被任何人听见的那种密谈。
眼看距离江岸差不多远了,程熙率先举起酒杯,对着易晓胥说道,“小妹连累易大哥到如此境地,实在是始料未及,幸好有惊无险,易大哥如今也安然无恙。今日一聚,就当是拜别之行吧。从此青山依旧,绿水长流,大哥恩情,小妹只能有缘再报了。”说完,便是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易晓胥疑惑地看着程熙,其实这段时日他有着千百个不明白的问题,想要问个究竟。可是等到真的见到了程熙,他却发现什么都不必深究,只要他还能再见到她,只要她还安然无恙,便已足够。
易晓胥手中也端着一杯酒,却是未喝,反而放下了。瞄了一眼夜秋池,再直直地看向了程熙,问道,“今日一聚,小妹要与我拜别,那么他呢?”
夜秋池一直伤感满怀的坐在一旁,茶色的双眸里满是哀伤缱绻,难敌的心痛和自我谴责根本不需要言语,也能够让人一目了然。
程熙也瞄了一眼夜秋池,叹了口气道,“如果可以,我也想与他拜别。只可惜……”
夜秋池这时紧抿的嘴唇才松了松,茶眸湿润,忍着哽咽,轻声道,“殿……秋池很惦念……嗯,小姐,小姐您……您还好么?”
程熙笑了笑,“必须得好,而且得越来越好。”
越是看着程熙强颜欢笑的脸,夜秋池越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他知道他不能死,他的性命是她牺牲了前途命运换来的,她放弃的何止只是荣华富贵?何止只是心头爱人?
可偏偏为了他……为了他这个微不足道的,早就该死之人!
夜秋池真的很想跪在她面前跟她说,不值得,这样做真的不值得……
他从过去到现在都是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哪怕是死一百次也难敌她尊贵之万分之一,如何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