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断断续续的下了两天,周惠主仆也在酸枣城逗留了两天。这座城曾经是汉末关东诸侯会盟宣誓、相约讨伐董卓的地方,却的的确确是一座小城,小得周惠找不到任何感兴趣的地方,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只能无聊的待在寄宿的小寺庙内。因此,到了第三天早上,尽管驿道有些湿滑,周惠依然坚决的带着两仆上路了。
三人走到下午时分,路上渐渐出现了零零散散的游骑,从某些骑士的模样来看,想来便是尔朱兆麾下的部落骑兵,至于另外的人,应该隶属于后来增援上去的另一支骑军吧!毫无疑问,他们的确是打了败战,不然也不会像这样士气低落,而且完全失去了统辖。
眼见游骑越来越多,望过来的眼光也极为不善,周惠尽管很想找到王建等人的下落,却也明智的决定远离这些人。于是在某个岔口处,他带着两仆离开了通郡驿道。
和驿道想比,小道自然是更加难行,着实给主仆三人带来了不少麻烦。而更加麻烦的是,周惠发现他们居然迷路了。
“阿禄,你不是向二郎君保证,说熟悉这一带的吗?”周忠气急败坏的吼道。
“这……”周禄语塞了。他看了看周惠,支支吾吾的辩解道:“其实也就去年初冬来过一次,是和大郎君一起收铜料来着。谁知道,这盛夏的景物,和初冬很有些不同……”
“这也没关系,”周惠安慰周禄,“咱们往北走,估计很快就能到大河边上,然后沿着河岸上溯,自然能够找到伊水河口……而到了那里,就很容易回到咱们家住的地方。”
“还是二郎君见识高!”周禄总算松了口气,连忙奉承起周惠来。
“得了,别光说这些乖话,留着劲快点赶路是正经!”周忠没好气的望了周禄一眼。
于是主仆三人又转而向北,逆着黄河往西而去。
两天之后,主仆三人总算找到了伊水,距周家碾不到五六里路。看着熟悉的故乡田园,周禄大大的松了口气:“二郎君,咱们就快到家了!”
“唔,是啊!”周惠点了点头。这地方,他曾经带周文和七七来过两次,算是周围比较熟悉的地方。只不过,他现在总有些异样的感觉,而且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头……
“王五,你低头躲什么?莫不是怕我追帐不成?”周禄忽然抓住路旁某个年轻人的胳膊,含笑打趣他道。
“阿禄!是你!”被称为王五的年轻人仔细看了好一会,才确认了周禄的身份。他上下打量着他的装束,颇为惊讶的问道:“咋换了这身衣衫?我还以为是乱兵哩!”
“这是咱大魏戎服!你不认得?不想搭理就算了,还胡扯说是什么乱兵?”周禄锤了他一拳,“你这人真不地道,白替你还酒债了!下次再一同去市集,非得让你回请我一顿才行!”
“还有闲心提喝酒的事?”王五神情发急,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家出事了!还不快点回去看看!”
“什么状况?”周惠连忙插话道。
“有乱兵抢了你们家!还打伤了人!你父亲已经去了!”王五指了指周围,“你看,乡邻见到你们穿这身衣服,哪个不是躲躲闪闪的?”
老仆周平死了?周惠一惊,顾不上和王五道谢,转身便往家中急奔。
三人转过陌头的一道土坎,远远的就看见屋前竖起了白布制成招魂幡,隐隐还有禅唱声传来。他们心知不妙,连忙快步赶回家中,赶往禅唱声所在的东厢院。
东厢院偏堂内,堂门已经被放倒下来,盛放着老仆周平的尸身,他的遗容十分安详,大概是经过一番整理,但依然能够看出明显的伤痕。门板的旁边,平婶梳着丧髻,身着麻布孝服抚尸痛哭,长子周福同样身服斩衰,跪在门板的前头,一张张的烧着串起的纸钱。他的脸上同样有伤,却掩饰不住浓浓的悲哀和愤怒。
看见父亲果然已经死去,门外的周禄蓦然一声痛嚎,匍匐着爬进堂内,一直爬到门板边,跪下来和母亲一同哭灵,然后周忠也走到周福身侧,帮着他从钱串上扯下纸钱,一张张的投往火堆之中。
周惠同样也十分伤心。恍然之间,他仿佛回到了三个多月前的滏口关外,看见这位老仆半跪在他的旁边,为他的苏醒而激动得老泪众横;之后的一路上,又背着行李忙前忙后,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他。
虽然他知道,老仆的这种深厚感情,其实是为着原本的周惠而发。可是,受着照顾的却的的确确是他本人,也一直对这番照顾心怀感激。
想到这,周惠走到老仆周平的遗体边,直直的跪了下去。
“哎呀!使不得!”平婶惊呼着,慌忙含泪扶住了周惠,“二郎君,咱们是下人,怎么当得起您的跪拜啊?”
“平婶,别拦我,”周惠轻轻挣脱平婶的手臂,“不说别的,就两个月前在河北,如果没有平伯的照顾,我肯定回不来。”
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