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孔氏之事发生之后,弘治对后宫的女人倍感心冷,鲜少来后宫留宿。就算来后宫也只是去张皇后的坤宁宫或是余淑妃的长宁宫,极偶然的会去承乾宫郑贤妃那里坐上一坐。其他妃嫔若想见他,都是净身裹毯抬入乾清宫侍寝,这其中以我与黄雅嫣的次数最多,非其他宫嫔能比。
黄氏胜在年轻貌美、多才多艺;而我则是一身冬暖夏凉的如脂肌肤令弘治爱不释手,我的单纯善良总能令他备感放松。
经历了孔氏一事,弘治便是再喜欢一个人也能做到宠而不专,我与黄氏自是尽已所能地邀恩固宠,从夏日一直斗到了冬日,斗了无数个回合,却仍然没有分出胜负。我们像是有了默契一般,总会隐秘而巧妙地给对方留下最后一丝余地。
张皇后与余淑妃似乎也看出了端倪,可这两个女人却并不急于对此穷追猛打。一个安心地教养着皇太子,一副贤妻良女的模样;另一个则常去太皇太后宫里抄佛经,一身与世无争的神情。
倒是郑贤妃眼见着香婷竹无力与我们争宠,便着意选了一批年轻貌美的舞女,预备在冬节的时候献给弘治享用。我与黄氏探听到她的计谋,也暗中加紧练习,苦练舞技,欲在那日一决高下。
若论琴棋书画,我自是不如黄氏得天独厚,可这跳舞嘛,我身姿本就极美,身段又软,黄氏就不是我的对手了。
冬节来临之时,京城已经下过了好几场雪。冷冰冰的,最是喜欢众人窝在一起取暖的时候。
庆典设在太和殿,弘治一向崇尚节俭,殿内也没有太过着意地布置,只是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喜庆。后宫的妃嫔都来了,包括久病的赵和妃与宁秋、失宠的陈嫔与失了封号地位的周娟。弘治总觉得过团圆节总要有个过团圆节的样子。
众美都穿得比较素雅,唯有张皇后头戴华美凤冠身着锦锈袆衣,好似非要如此才能突显出自己的尊贵——她是国母,与我们这些侍妾是绝不同的。不仅如此,张氏还把两岁的皇太子朱厚照打扮得花团锦簇,弘治心肝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那孩子唇红齿白,眉眼中又透着一股子灵气,很是招人喜爱,在场的妃嫔都忍不住要夸他一番,送上一份薄礼。
我也真心喜爱那孩子,可他是张氏与弘治的孩子,一看到他我就会想起我的宝宝,我写信托叶栖风去查,要他就算把整个京城都翻过来也得给我找出孩子的下落。可他每一次带给我的都是令人失望的消息!
我的孩子,你到底在哪里啊?!
一想到这,不觉心酸,眼中就蒙起了一层雾气。宁秋见了,直问你怎么了,我只笑笑地摇头说没事。一偏头,看见郑贤妃已在逗了那孩子了。
她可真是好福气,得到张后的特允,能抱一抱那孩子。孩子也好像很喜欢她似的,给她搂抱也不哭闹,还一个劲地格格发笑。喜得郑贤妃摘下戴了多年的玉锁送给了他,其他妃嫔都冷冷笑着——皇太子不过两岁,以后能不能当得上皇帝还不知道呢,郑氏这就拱上去巴结了!
那孩子得了玉锁好不开心,小手紧紧抓着不放,连张后向他讨要他也舍不得给。小孩子本就是这样的心性,得了新奇好玩的物件就紧握着不放,却实实把张后给气着了,一整天没给郑氏好脸色看。
余淑妃因为陪着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一起,来得稍迟些。弘治与张氏同坐,周氏便让余淑妃陪她一起,皇太后王氏则拉了郑贤妃同坐。
太皇太后与皇太后难得露一次面,各宫嫔妃自然都要去好好拜见一番,周氏都是含着微笑夸上那么一两句——这孩子很懂事,这孩子的模样很是端正,这般此类。唯独对陈嫔与周娟一言不发。周氏见了我,便问弘治,“这孩子哀家以前是不是见过?”
弘治笑道:“她是何爱卿的养女,今年才刚进宫,皇奶奶不曾见过的。”
周氏又看了看我,始终含着笑:“怪不得哀家瞧着她倒是有几分眼熟呢,原来是何家的女孩。何家那小丫头哀家还抱过呢,今年除夕不如就召他们一起来吧,哀家该有好些年没见了吧?”
弘治自然应承,周氏说着还从头拔下了一支玉钗赏我。
我便满心感激地替何氏一门谢过周氏,她这支钗不是给我的,而是给滟儿的。有了这支钗滟儿的地位就大不一样了。当年力保弘治顺利继承大统,何睦是出了不少力的,这份情谊周氏居然还能记得,这个慈祥的老太太真是不简单哪!
张皇后微微变了脸色,却发作不得。
庆典正式开始,众人一边吃着用糯米粉做的“冬至圆”,一边相互说着吉祥话。宫中的艺人们有序而入,呈上编排好的节目。我在东宫三年,早已看惯了这些,来来回回的表演,难得出个新鲜玩意。
张皇后本就满心不悦,头一个嚷着节目不好看,旁人自然附和,郑贤妃便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精心栽培的舞姬送到了御前。也真是辛苦了这些女孩,如此寒冷的冬日还穿着轻薄的纱裙翩翩起舞。这支舞的难度很高,要跳本就不易,更何况还是十几个女孩一起跳,集中时齐整,分开时又错落有致,场面极是震撼!
这些舞姬定是经过严格而刻苦的训练。我的舞技丢进她们当中,都不算出挑。
一曲舞毕,众人一片喝彩,张后却撇了撇嘴,“就这么两下子,还不及黄美人跳得好呢。”
“哦?朕只知道凡凡的棋琴书画样样绝妙,却不知凡凡也会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