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纱窗外的迷离树影,她的心只觉得笼上了一片迷蒙的忧伤。沉吟中,她缓缓吟出:“一夕东风荐好晴,青山斜对小窗明。欲描眉黛怜新柳,得见桐花忆旧行。往事从头缘是梦,浮生到底诺为轻。探春莫向人多处,已觉如今厌世情。”
正好小环端着一盆水进来,她将水搁到那木桌上,拧了把洗脸用的绢子走近粉扇。
粉扇正依靠在床榻上神色惆怅,小环过来,她也未有任何反应。
“来,小环替姑娘擦脸。”一边说,一边用湿湿的绢子在粉扇消瘦的脸上擦拭。见她消沉的神情,小环笑道:“姑娘真是未卜先知,这些日子没有出过这屋子的门,倒是知道屋子旁边那两树梧桐花开了。”
“哦?”粉扇微微抬眸,喃喃道:“桐花开了?”
“是啊,一树绛紫的,一树雪白的,好看得很。”小环替她擦好脸,便又回身将绢子放入水中浸湿,重新拧了过来给她擦拭手臂。
“我竟是不知,桐花竟然开了。”粉扇惘然地说。
“姑娘不知,刚刚不是在念叨什么桐花么?”小环问。
“得见桐花忆旧行······”重复着那句诗,粉扇稍稍坐直了身子,伸出一手撩起纱幔,朝着门口望去。
小环笑道:“忆不忆旧行,小环不知道。”想了想,她一边擦拭粉扇露出的藕臂,一边道:“不过我知道,这屋子里是看不到屋外两树桐花的。”
闻言,粉扇放下手臂,任那纱幔半垂着遮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病来帘外即天涯”,看来,屋外的景致怕是要在这卧床的日子里溜去了。
擦完脸,小环又服侍粉扇就着床边漱口。粉扇稍稍将身子向着床边前倾,漱口后的水便吐在了小环手中捧的痰盂里。
一切妥当,小环出去给粉扇准备早上吃的汤食。
桐花紫轻罗裙裾逶迤如雾,轻薄的衣料柔顺地贴住了双肩,露出清冽的锁骨。而纤腰盈盈一握,腰间的束带垂着两串雪色璎珞,那是用来压住轻盈易飞起的裙摆的。
美则美矣,奈何在病重,今日唤小环为自己穿戴整齐,这让小环有些困惑。
粉扇却不多解释,只是简单地告诉她:“这样做自然是有道理,慕天遥若要来这,也不能让他见到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呀。就算是亲人,也始终要注意一下男女有别的吧?”
小环茅塞顿开,确实,不说这寨主大人每天都要来看粉扇几次,就是那温润的拓跋云飞,也是一天来一次。面对两个大男人,女儿身的粉扇自然要注意仪容了。
本来xiè_yī卧床也很正常,但男子前来探望,这样便便显得有些轻浮。
粉扇想着小环若时时刻刻呆在身边照顾自己的话也很辛苦,毕竟她年纪小,玩心也是有的。于是,便吩咐小环去屋外采摘些开得正好的花来。
小环挽着个小竹篮,雀跃着出了门。
此时,粉扇依旧是半倚在床榻上。想起小环服侍她穿戴时,可真真是花了不小的力气。她将手中的一卷《诗经》搁在了床边的小几上,另一手抚过桐花紫的轻罗裙裾,忽然记挂着屋外那开得灿然地两树桐花。
空气中隐约有清香浮动,闻着,恰恰像是桐花的。带着露水的清冽,淡淡地沁入心扉略感微寒。
“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粉扇低吟而出,她想起慕天遥对她说过,梧桐树是坚贞的树,是夫妻恩爱的象征。当桐花盛开时,满树紫的,白的在风里摇曳,清香暗送,那是何等的美丽?
桐花何须万里,其实一两株便足以。
该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了,腿伤虽然未愈合,但一直躺着也未见得会有好处。稍微的走动一下,通络活血,有助于脚踝处肿胀的消失。不禁为自己躺得烦躁的心情找着最合理的借口,粉扇决定,起来到门外去看看那两树桐花。
她吃力地坐了起来,左腿的膝盖虽然也有擦伤,但行动是没问题。
当日伤到的是右腿,右腿脚踝肿了,到今日还未消肿,膝上跌伤的那一大块才结了痂。若要屈膝,便有刺心的痛。
穿好绣鞋,咬紧了牙关,粉扇扶着床沿缓缓站起。
还未开步,便觉得眼前发黑。她赶紧闭眼,静静立在了原地不动,让自己先适应一下数日卧床之后忽然下地的那种眩晕感觉。
直到眩晕不再侵袭她,她才开始迈动脚步。当受伤的右脚刚着地稍稍用力时,便觉得脚踝处刺痛不已。
“呀······”她痛得呼出声来,赶紧止住了脚步。看着窗外花影重重,她颓然一笑,喃喃道:“莫非我真要做个瘸子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