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颉觉得,这间办公室就是一间肮脏,昏暗的斗室,仅仅在一侧墙壁的顶上,开着一扇小小的窗,看布局这扇窗子有些像是蹩脚的老虎窗,但实际上,它却是是整间办公室唯一一扇通往外界的出口——当然,大门除外。
面无表情的黑人秘书让苏颉和安妮坐在沙发上等待,她则开始摆弄手机,打起无聊的时间。
由于空调的存在,所以尽管相对密闭,但房间里并没有想象中的令人窒息的感觉,只是有些压抑而已。
这样的压抑不禁令苏颉想起了电梯里的恶魔,也许在他、安妮、还有那个摆弄着手机的秘书之中,就潜藏着一只来自于地狱的东西。
“会是谁呢?也许人人心中都有一只恶魔。”苏颉念叨着。
很明显,他想多了,但他却不得不依靠想象来打发时间,他坐在这张并不舒适的人造革的狭窄沙发上,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了后墙挂着的时钟时针,从一个数字移动到了另一个数字。
现在的时间是早上十点三十分,时钟刚刚报过时。而那扇通往西蒙尼教授办公室的大门,依旧紧闭着。
“嗨,小姐,也许你应该进去看看西蒙尼教授是不是已经结束了会客。”苏颉忍不住开口催促,从安妮口中他得到了一条消息,在办公室的那头还有一扇后门,平时是不开的,只为某些不让人见的特殊人士进出。
“一个西方文学系的教授会有什么秘密不想让人发现?还是这个身份仅仅是一个掩饰?”苏颉胡思乱想。
其实这只是帝势学院的办公室,标准设计——一个狭窄的接待室兼秘书办公室和一扇方便离开的后门。
卡洛尔放下手机,冷笑了一声,“你们放心,这个时间会客是不会结束的。这名客人通常也不会走后门离开,他会从正门出去,也就是说只要会客结束,你们就能第一时间得到结果。”
这名死气沉沉的妙龄黑种姑娘操着公事公办的语气,冷冰冰的继续说:“但我不确定教授是否会见你们,他向来只见有预约的人。”
苏颉和安妮对视了一眼,尽皆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无奈。即便是熟悉请假程序的安妮也没有想到,西蒙尼几乎过着隔绝网络的生活。
他从不上网,也不用电脑处理任何事情,甚至写作的时候也多用纸笔,如果没有这些,他会选择用一架一九六八年意大利产的情人打字机,听说那火红的外壳会激发他的创作灵感。
所以安妮和苏颉无法通过便捷网络,简单的请假,而老头又特别的固执,他坚信假条的虚伪,所有请假的学生必须向他当年陈情。苏颉和安妮发现自己,只能选择最原始的面对面的方式请假——他们必须接受西蒙尼的审视。
当苏颉拟好了措辞,来到西蒙尼的办公室的时候。西蒙尼正在会客,更让人担忧的是,这个名叫卡洛尔的黑人女秘书告诉他们,西蒙尼很少见没有预约的人。于是两人明白,等待很可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要不我们明天在来?”安妮用眼神询问苏颉。
“不!就今天!”苏颉用倔强的眼神回应。
正当两人眼神交流的时候,那扇仿佛永远都不会打开的办公室的大门,突然打开了。苏颉条件反射的站起来了。
走出大门的是一名身着条纹西装的男人,一顶西帽挡住了他的脸,但从走路的蹒跚姿势可以看出,男人并不年轻。
苏颉可以想象出男人有着一头失去光泽的银色头发,可能有点斑秃;他的脸上一定布满了岁月的痕迹,西装袖子里胳膊一定干枯无力,就像森林里那些濒死的枯木一样。
他可能学识渊博,精通古今,但也可能是个大字不识的乡下汉子,从他保守的衣着确实看不出一丝纽约人的痕迹,特别是在这个炎热的夏天,没有人会套着这种古董式样的刻板西装出街,新新人类们,恨不得光着两条膀子就走出家门。
男人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他走出房门后就找了个空地站着,苏颉感觉到,男人的视线先是散漫的扫过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最后汇集到了他的脸上。
卡洛尔走进房间,然后顺手关上门,虽然不愿意,但她依旧尽责的为两名想要请假的可怜学生通报,至于西蒙尼教授见与不见,就不是她所能决定的了。
“先生,有两个请假的学生想要见你。”卡洛尔公式性的问。
“有预约吗?”
“没有。”她显然已经预料到了西蒙尼会这样问,于是回答的很快。昏暗的光线令卡洛尔感觉压抑,她不愿多待在这间房间里一秒。
“那就让他们明天再来吧,不,还是后天,后天我才有时间。”
“是的,先生。”
卡洛尔觉得自己就像旧时代的仆从,恭敬的走出房间,并且关上房门。她转过身子,冷冷的对苏颉说:“你们后天再来吧。”
“什么?后天?”苏颉皱起了眉头,这个时间是他无法接受的。“请你转告西蒙尼先生,就说我有急事,喜欢今天就批到假期。”
卡洛尔坐了下来,漫不经心的回答:“你还是后天来吧,这事没的商量。”
“你可以告诉他是苏颉来了,我想他很乐意见我。”苏颉还在做着最后的抗争,他不想出师不利。
“苏颉?”卡洛尔艰难的念出了这个拗口的中国名字,她觉得自己一定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她为自己倒上了一杯水,倒水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今天的校内报,于是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