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斯-贝尔觉得自己是一只可怜的小丑,上一秒钟他还在费尽心机的暗算一个人,下一秒却必须为其祈祷。
真是世无定事,就像在他很小的时候,从课本上所学到的一样:人必须为自己所做过的事情负责。
透过厚厚的液晶屏幕,休斯-贝尔看到了他的秘书兰斯先生,他应该感谢导播,镜头扫过了兰斯的一个侧影,他认出了他,但却恨不得自己从未认出这个熟悉的人。
镜头一闪而过,休斯-贝尔不得不调动头脑的记忆,他记得兰斯正和赫夫纳站在一起,两人神情紧张,却又透露着无奈,他记得赫夫纳在摆弄着手机,他不是在打电话,应该是在发信息,手指是发信息的动作。
那一定是发给我的,休斯-贝尔想,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未看的信息。休斯-贝尔的手掌颤抖的就像帕金森综合症的病人,他用指甲的尖端艰难的点开了信息,手机屏幕先是一黑,瞬间又明亮了起来。
“为时已晚!”
一个触目惊心的字眼出现静静的躺在短信的内容栏里,字体优雅大方,正是休斯自己设定的最喜欢的字体,但此刻他却有说不出的厌恶。
“该死的!”他狠狠的将手机抛出了窗外,任其自由落体,坠下高达二十层的大楼。没心情理会手机是否会砸到某个不幸的小孩的脑袋,老贝不会介意多背上一条罪恶,反正他已经罪无可恕了。
是的,我会死,很快就会。当这个该死的老头宣布拉里获胜的时候,漆黑的子弹就会洞穿我的脑袋,从头骨的一边射入,从另一边穿出。nydp的验尸台上会躺着我冰冷的尸体,那群验尸官一定会很高兴,他们正在检验休斯-贝尔的尸体,这是他们的荣幸。
休斯-贝尔胡思乱想着,他尝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发现身体的每一寸皮肤,每一缕血液,每一块骨头,甚至是每一个细胞和dna里都蕴藏着无边的恐惧,就像无处不在的黑暗,吞噬着他的身体与灵魂。
用遥控器打开百叶窗和天花板的吊灯,老贝尔用尽一切力量让黑暗不至于溜进房间。整个身子摆出了人类最原始的保护动作:双手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就像藏在母亲子宫里的婴儿。
透过膝盖与手指组成的缝隙,休斯-贝尔安静的看着电视,看着电视里那个身着一身如同丧服的黑色西服的意大利裔老头,缓缓走上前台,木质的油黄色讲台遮掩了他清瘦的腿和大半个身子。
老贝尔猜测他目光中闪过的,一定是一抹不甘的光。那是什么,不言而喻了。老贝尔看着他干枯的嘴唇一张一合,然后声音在这个报业大亨的耳边响起,有气无力的,有些沮丧。
“我很高兴站在这个讲台上与各位分享我的一生。”马丁准备尽可能的掩藏致辞,他的视线扫过那个空空如也的位置,目光中掠过一缕黯然,他继续说着一些看起来漫不着边际的话。
“众所周知在好莱坞我是一名另类,我不受制片商的待见,也不受演员们和编剧们的喜欢,我粗鲁、暴劣、窜改剧本、在片场里我就是个暴君,每个和我合作过的电影从业者都视我如洪水猛兽。”
“呵呵呵——”
台下的记者虽然不知道马丁为什么会提到这些,但仍然在他说完每句话换气的时候,送上他们廉价的笑声,尽管这其实并不可笑。
马丁没有理会那些无冕之王疑惑的眼神,他自顾自的继续说着,就像一段生平的陈诉与独白,他用尽了全部的精力。
“我是一个令人讨厌的人,当马丁-斯科塞斯宣布离开好莱坞的时候,所有人都弹冠相庆,就像一个旧时代结束,新时代来临一样。”
发言又一次被笑声打断,记者们以为这是马丁的自嘲或黑色幽默,但其实,马丁只是在嘴上机械的说着,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门口的方向,心中期盼着那个地方能够出现某些骚动——可惜只是期盼而已。
马丁的目光中掠过一缕黯然,他调整了语速,尽量放慢节奏,继续说:“那个时候我真的很生气,我气愤那群眼睛长在鼻孔上的制片商,还有那些演员、编剧,我诅咒整个好莱坞在离开我以后,再也拍摄不出优秀的电影。”
马丁停了停,等待笑声过后,继续说道:“但我发现我错了,没有我的好莱坞还有史蒂文这样的老头,还有萨姆这样的中生代,甚至还有克里斯托弗这样的新人……”
他的语气显得有些落寞,只是不知道这种落寞是因为入口的一片安静,还是他真正的感怀。
但很快落寞就被掀去,暴风骤雨又一次来临,马丁突然提高了自己的音调,声音尖锐的就像走调的提琴:“但我没有觉得我老了!我还能继续拍摄电影,拍摄更好的电影,我是这样认为了。”
马丁平静了下来,“直到我受邀成为纽约之星的评委会主席,见到了这群从未拍摄过真正电影的baby导演——”
他笑了笑,自嘲的摇了摇头,“见到他们,特别是他们拍摄的素材和编写的剧本后我突然感觉:自己真的老了。”
马丁落寞的眼神任谁都不忍去怀疑,即便这个致辞的时间真的有些过长,他本可以上台直接宣布最后的优胜,媒体们也是这样认为的,但他却首先来了这么一段类似独白的东西。
记者们吹起了口哨,迎合着老人的情绪,这或者是他们唯一能够做的,所有人都无法敌过时间的力量,无论他有着多么辉煌的过去。
马丁似